京城的冬夜来得早，暮色刚沉，鹅毛小雪就簌簌落下，给柳府别院的青砖黛瓦覆上一层薄霜。
许仙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论语》，指尖却反复着白素贞送的那张纸条 —— 纸上 “医者仁心” 西个字早己被他摸得发皱，可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柳如烟方才递来暖汤时，指尖划过他手背的微凉触感。
“许公子，天这么冷，怎么还不歇着？”
庭院里传来柳如烟的声音，伴着细碎的脚步声，她捧着一个白瓷汤碗走进来，碗沿冒着热气，“我让厨房炖了姜母鸭汤，能暖身，你快趁热喝。”
许仙连忙将纸条折好塞进书里，起身接过汤碗。
汤碗入手温热，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他低头喝了一口，姜的辛辣混着鸭的鲜香在舌尖散开，竟比临安城冬日里的热粥更让人觉得熨帖。
“柳姑娘，又麻烦你了。”
“跟我还说什么麻烦。”
柳如烟笑着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目光落在书桌上的典籍上，
“看你这几日总对着书本出神，是不是科举的压力太大了？”
许仙放下汤碗，叹了口气：
“说实话，越临近考试，越觉得心里没底。怕考不好，辜负了娘的期望，也…… 辜负你的帮忙。”
他想说 “也辜负素贞的等待”，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 自从来到京城，白素贞的信只收到过两封，每封都只有寥寥数语，说保安堂一切安好，让他安心备考。
柳如烟说，素贞是怕打扰他，才写得简略，他便信了，可夜里偶尔想起临安城的月光，想起素贞在药圃旁的身影，还是会觉得空落落的。
“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柳如烟拿起桌上的暖炉，递到他手边，“你这般有才华，又肯用功，定能考中的。就算真的失利，我也会跟父亲说，为你谋个差事，绝不会让你白费这番辛苦。”
她的声音温柔得像冬夜的月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许仙看着她，昏黄的烛火映在她眼底，像盛着两汪温水。
这些日子，她为他请大儒、整理典籍，甚至在他熬夜备考时，默默守在一旁做针线，等他累了，就递上一杯热茶。
这样的体贴，是他在临安城从未感受过的 —— 素贞总是忙着医馆的事，两人相处时，多是聊病患、聊草药，少有这般温柔的陪伴。
“柳姑娘，” 许仙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柳如烟抬眸看他，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手指轻轻绞着衣角：“许公子，你是个好人，有才华，又心善。
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和旁人不一样。能帮你，我心甘情愿。”
她说着，目光渐渐变得灼热，“我…… 我希望你能留在京城，希望以后的日子，都能像现在这样，陪你读书，陪你说话。”
许仙的心猛地一跳，他避开柳如烟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月色。
雪不知何时停了，一轮圆月挂在夜空，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像一道无形的界限。
他想起小青送的青竹匕首，此刻正放在枕头下 —— 小青说 “别被柳如烟的花言巧语迷惑”，可眼前的柳如烟，温柔、体贴，处处为他着想，哪里像是 “花言巧语”？
“许公子，你看这月色多好。”
柳如烟站起身，走到窗边，轻声道，“不如我们去庭院里走走，透透气？”
许仙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庭院里，脚下的积雪发出 “咯吱” 的轻响。梅树的枝头挂着雪，月光落在花瓣上，泛着淡淡的银光。
柳如烟走在他身侧，偶尔会碰到他的胳膊，每一次触碰，都让许仙的心跳快一分。
“许公子，你还记得在临安城，你帮我爹诊病的事吗？”
柳如烟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怀念，“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有个人，像你对病患那样细心，对我好，该多好。”
许仙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柳如烟也停下，抬眸望他，眼中满是情意：
“许公子，我知道你有白素贞，可她在临安，你们隔着这么远的路。我在你身边，能陪你、帮你，能让你在京城安心。我……”
她的话没说完，许仙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柳如烟的手微凉，却很柔软，他握着，竟舍不得放开。
脑海里闪过白素贞的脸，闪过那张写着 “医者仁心” 的纸条，可这些念头，很快就被柳如烟温柔的目光和身边的月色淹没。
他想起这些日子的依赖，想起她为他做的一切，想起京城的繁华和未来的功名 —— 或许，留在京城，和柳如烟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
“柳姑娘，” 许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我……”
他的话没说完，柳如烟忽然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唇很软，带着淡淡的梅花香，许仙浑身一僵，却没有推开她。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他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突如其来的温柔里，将临安城的保安堂、将素贞的等待、将小青的叮嘱，全都抛到了脑后。
不知过了多久，柳如烟才轻轻推开他，脸颊绯红，呼吸有些急促：“许公子，我……”
“我知道。” 许仙打断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柳姑娘，谢谢你。以后的日子，我不会再让你孤单。”
柳如烟靠在他怀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她轻轻拍着许仙的背，柔声说：“许公子，快些回去吧，天太冷了，别冻着。明日还要跟大儒学习呢。”
许仙点点头，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回房间。
他没有看到，柳如烟在转身的瞬间，悄悄从袖中取出一枚符咒，轻轻贴在他的衣角 —— 这是 “牵情咒”，能让他对自己的情意越来越深，再也忘不了她。
回到房间，许仙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摸出枕头下的青竹匕首，匕首上的纹路硌着指尖，让他想起小青的叮嘱。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愧疚，他拿起那张写着 “医者仁心” 的纸条，看着上面的字迹，眼前又浮现出白素贞在药圃旁的身影。
“素贞，对不起。”
他轻声呢喃，将纸条重新塞进书里，“我…… 我只是暂时留在京城，等我考中功名，定会回去找你，跟你解释。”
可他知道，这个借口，连自己都骗不过。
那个月下的吻，像一道枷锁，将他和柳如烟紧紧绑在一起，也将他和临安城的过往，渐渐拉开了距离。
窗外的月色依旧明亮，却照不进许仙迷茫的心。
他不知道，这个吻，不仅改变了他的命运，也将白素贞推向了更深的痛苦，将临安城的平静，彻底打破。
而远在临安的白素贞，此刻正坐在保安堂的灯下，为贫民区的病患整理药方，她还不知道，自己日夜等待的人，己经在京城的月色里，错付了温柔，吻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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