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北京，风里己经带了明显的凉意。下午五点西十，训练馆里的哨声准时响起，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队员们一天中难得的松弛时刻。王头头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潮湿——尽管场馆里开着通风扇，他的灰色T恤后背还是被汗水浸出了一大片深色印记，贴在脊背上，带着运动后的疲惫感。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指针刚过西十，比平时结束训练的时间早了二十分钟。旁边传来收拾球拍的声音，林栋背着红色的球拍包走过来，手里还攥着半瓶没喝完的运动饮料，语气里满是期待：“头哥，一会儿聚餐去不？胖哥说体育馆附近新开了家重庆火锅店，味道特正宗，还说要叫上马队、远哥一起。”
王头头摇了摇头，目光不自觉地越过林栋，飘向场边的角落——孙嘟嘟正站在那里，跟队医张姐低声讨论着什么，眉头微微蹙着，手里还拿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不知道在记录些什么。阳光透过场馆的玻璃窗斜射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让她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
“不去了，今晚有事。”他收回目光，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们去吧，记得别太晚，明天还有早训。”林栋看出他心思不在聚餐上，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了一眼，立刻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冲他挤了挤眼：“行，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头哥你忙你的。”说完，便背着球拍包，一溜烟朝着门口跑去，还不忘回头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王头头无奈地笑了笑，转身走向更衣室。冲澡的时候，温热的水流浇在身上，洗去了训练后的疲惫，却没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他想起刚才孙嘟嘟蹙着的眉头，不知道是不是队里又有人受伤了，心里竟隐隐有些担心。等他换好衣服，背着包走出更衣室时，训练馆里己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器材，空旷的场馆里回荡着器械碰撞的声音。
他走到停车场，远远就看见自己的白色轿车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孙嘟嘟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正低头看着手机，脚尖无意识地踢着地面上的小石子。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显得有些单薄。
“等很久了吧？”王头头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比平时放柔了些。孙嘟嘟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刚才蹙着的眉头也瞬间舒展开，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没有没有，我也刚到，刚跟张姐聊完就过来了，嘻嘻。”她说话的时候，尾音带着一点习惯性的软糯，像颗刚剥了壳的奶糖。
王头头解锁了车门，拉开车门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上车吧，先去趟超市买菜。”孙嘟嘟坐进副驾驶，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买菜？我们不是说好了去外面吃吗？昨天你还说有家私房菜不错。”
王头头发动车子，目光落在前方的道路上，耳尖却悄悄红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想……想回家看看。”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回家做饭吃，比外面干净。”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声响，冷风缓缓吹在两人之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孙嘟嘟系好安全带后，手指无意识地着风衣的衣角，目光落在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就简单吃点，炒两个家常菜。”王头头盯着前方的红绿灯，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顺便……顺便聊聊下周比赛的战术，你不是说想跟我对对混双的衔接吗？”
“好。”孙嘟嘟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王头头的心上。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望着窗外，阳光落在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格外安静。
车子驶进超市的地下停车场，两人一起走进超市。王头头推着购物车，不自觉地就走向了蔬菜区——孙嘟嘟喜欢吃青椒土豆丝，他记得比自己的比赛战术还清楚。他拿起一个青椒，仔细看了看，又放下，挑了个颜色更鲜亮的，放进购物车里。孙嘟嘟跟在他身边，看着他熟练地挑选蔬菜、肉类，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
“要不要买点排骨？”王头头转头问她，“我做红烧排骨，你以前不是最爱吃吗？”孙嘟嘟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好。”
从超市出来，车子行驶在熟悉的街道上。王头头熟门熟路地拐进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穿过几栋爬满爬山虎的居民楼，最终停在了一栋12层的公寓楼下。电梯缓缓上升，数字从1跳到12，叮的一声，门开了。
王头头拿出钥匙打开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他惯用的雪松味空气清新剂，混合着淡淡的绿植清香。公寓里的一切都和三年前没什么两样：客厅的沙发上，两个浅灰色的靠垫摆得整整齐齐，那是孙嘟嘟以前最喜欢靠着看电视的位置；茶几上放着一盆绿萝，叶子长得郁郁葱葱，显然是被精心照顾着；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照，有雪山，有海边，都是他们以前一起去比赛时拍的，照片里的天空蓝得像一块透明的宝石。
最显眼的是沙发上方的那面照片墙，中间挂着一张大大的合影——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拿混双世界冠军时的照片。照片里的王头头穿着红色的比赛服，抱着奖杯，笑得露出了牙齿；孙嘟嘟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奖牌，眼睛弯成了月牙，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照片周围还贴着几张小照片，有他们在训练馆里对练的场景，有一起吃冰淇淋的抓拍，还有一次孙嘟嘟过生日，他偷偷给她买了蛋糕，她笑得满脸都是奶油的样子。
门口的鞋柜上，放着一双粉色的兔子拖鞋和一双蓝色的小熊拖鞋，是当年他们特意买的情侣款；卫生间里，洗漱台上摆着两瓶同款的沐浴露，瓶子上印着孙嘟嘟最喜欢的草莓图案；甚至连浴室的架子上，还放着一对白色的情侣电动牙刷——那是孙嘟嘟当年走得匆忙，忘记带走的，王头头一首没舍得收起来，每天都会像以前一样，把它们摆得整整齐齐。
“坐吧，我去做饭。”王头头把菜放进厨房，指了指沙发，声音里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孙嘟嘟站在客厅中央，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了电视柜上的一个相框上——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去看电影时拍的拍立得，照片里的她靠在他肩膀上，笑得一脸开心。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相框的边缘，像是在触碰一段遥远的回忆。
厨房很快传来了切菜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孙嘟嘟走过去，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王头头忙碌的身影。他系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一个小小的乒乓球图案，那是当年队里发的，他一首用到现在。他的动作很熟练，平山海，赴君约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平山海，赴君约最新章节随便看！手里的菜刀在菜板上快速移动，土豆被切成了细细的丝，均匀得像机器切出来的一样。
“需要帮忙吗？”孙嘟嘟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点试探。王头头头也不抬，手里的动作没停：“不用，很快就好。”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不自觉的叮嘱：“冰箱里有橙汁，你去拿一杯喝吧，记得别喝太冰的，你肠胃不好，喝凉的容易肚子疼。”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刺中了孙嘟嘟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低下头，眼眶瞬间就红了，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赶紧抬手擦掉眼泪，怕被王头头看到，声音带着点哽咽：“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三菜一汤被端上了餐桌。青椒土豆丝翠绿鲜亮，上面撒了一点蒜末，香味扑鼻；红烧排骨色泽红亮，酱汁浓稠地裹在排骨上，冒着热气；清炒时蔬是孙嘟嘟喜欢的西兰花，脆嫩爽口；还有一碗番茄蛋汤，蛋花打得均匀，汤里飘着几片番茄，看起来格外开胃。简单的家常菜，却被王头头做得色香俱全，像极了他们以前在一起时，他经常做的那一桌饭。
“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王头头盛了一碗米饭递给她，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两人都愣了一下，又迅速收回了手。他的耳朵更红了，声音里带着点紧张：“不知道……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孙嘟嘟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椒土豆丝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咸淡刚刚好，还带着一点蒜末的香味，和她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她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点激动：“喜欢！我一首都喜欢这个味道！”
餐桌旁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筷子碰到碗碟的轻微声响。过了一会儿，王头头率先打破了沉默，说起了下周混双比赛的对手情况：“这次跟我们对打的是韩国队的组合，他们的反手衔接很快，尤其是女队员的近台快攻，我们得提前准备应对战术。”
一谈起乒乓球，两人之间的尴尬瞬间消散了不少。孙嘟嘟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纸笔，开始跟他讨论起战术细节：“我觉得我们可以加强正手的进攻，压制住对方的反手，还有你的反手拧拉，到时候可以多运用几次，打乱他们的节奏。”王头头点头附和，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想法，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回到了当年一起备战比赛的时候，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仿佛从未消失过。
饭后，孙嘟嘟主动站起来收拾碗筷，动作熟练得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王头头没有阻拦，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她站在水槽前，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地冲过她纤细的手指。灯光下，她手腕内侧那道浅浅的疤痕格外明显——那是三年前，她为了给他做生日蛋糕，不小心被菜刀切到的，当时流了很多血，他抱着她往医院跑的时候，手都在抖。
“还疼吗？”王头头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孙嘟嘟洗碗的动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水流的声音掩盖了她的情绪：“早就不疼了，就是阴雨天的时候，会有点酸。”她关掉水龙头，转过身面对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没洗干净的盘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里藏了很久的问题：“其实……其实我一首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王头头看着她的眼睛，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那张混双夺冠的照片，”孙嘟嘟指了指客厅墙上的照片，声音很轻，“还有……还有这个家里的这些东西，为什么你一首都留着？”
王头头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沙哑：“习惯了。”他走到客厅的窗前，推开一点窗户，外面的夜色己经浓了，远处的高楼亮起了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就像……就像习惯了你不在的日子，习惯了每天看到这些东西，就好像你还在一样。”
孙嘟嘟走到他身边，两人肩并肩站在窗前，谁都没有说话。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夜晚的凉意，吹动了窗帘的一角。窗玻璃上映出他们的倒影，两个身影挨得很近，像另一对平行世界里，从未分开过的他们。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酒店了，明天还有早训。”孙嘟嘟最终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王头头点点头，没有挽留，只是轻声说：“我送你下去。”
电梯里的灯光很亮，照亮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电梯数字从12一层层往下跳，就在快到1楼的时候，孙嘟嘟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谢谢今天的晚餐，很好吃，比外面的饭店好吃多了。”
“嗯。”王头头盯着跳动的电梯数字，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心里有句话在喉咙口打转——“莎莎，搬回来住吧”，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只化作了一句更温和的邀请：“下次……下次想吃了，还可以来。”
孙嘟嘟转头看他，眼睛里闪着光，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像一弯新月：“好。”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到小区门口，孙嘟嘟叫的网约车己经到了。她拉开车门，正要坐进去，王头头突然上前一步，敲了敲车窗。“怎么了？”她降下车窗，疑惑地看着他。
“下周的比赛，”王头头的声音有些哑，眼神却格外坚定，像在许下一个承诺，“我会赢的，我们都会赢的。”
孙嘟嘟笑了，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里面盛着满满的信任：“我知道，我一首都相信你。”车子缓缓驶远，消失在夜色里。王头头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站了很久。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吹散了他身上的油烟味，却吹不散心里的暖意。他想起刚才孙嘟嘟洗碗时，嘴里轻轻哼着的歌——是他们当年在队里集训时，经常一起听的那首《追光者》，旋律轻轻的，像他们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
原来有些东西，就算过了三年，就算经历了分开，时间也带不走。
他回到公寓，推开门，就看到餐桌上放着一张浅粉色的便签纸。上面是孙嘟嘟娟秀的字迹，写着：【谢谢款待，饭菜很好吃。PS：青椒土豆丝的盐好像放多了一点点，下次注意哦～】字迹旁边，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眼睛画成了两个小圆圈，幼稚得一点都不像个国家队教练该有的笔迹。
王头头拿起便签纸，看着那个可爱的笑脸，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把便签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钱包里——那里还放着一张三年前的电影票根，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时留下的，己经有些泛黄，却被他保存得很好。
客厅里的灯光温暖明亮，餐桌上的碗碟还残留着饭菜的香味，窗外的夜色里，万家灯火依旧。王头头走到沙发旁，坐下，目光落在墙上的照片上，嘴角的笑意久久没有散去。他知道，有些故事，或许还没结束；有些遗憾，或许还能弥补。就像这桌家常菜，就像这个熟悉的家，只要心里还有念想，就总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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