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乐师正奏着《霓裳羽衣曲》，舞姬的水袖扫过铺着猩红地毯的地面，满殿宾客手中的琉璃酒杯碰撞出清脆声响。
目光却频频往主位旁的摄政王厉念安身上落，他一身玄色蟒纹朝服，指尖漫不经心地着杯沿，视线却总若有似无地飘向身侧的刘诗诗。
此时满殿正轮番向厉念安敬酒，突然一阵环佩叮当声从殿门方向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镇国公夫人沈玉容踩着莲花底绣鞋缓缓穿过人群。
她不去主位敬厉念安，反倒径首走到刘诗诗面前，手中酒杯故意晃了晃，酒液溅出几滴在地毯上。
“刘姑娘倒是好福气，”沈玉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人听清，嘴角勾着一抹讥诮，“当年放着皇宫的锦衣玉食不要，非要跟着山野先生走，如今却又出现在这摄政王宫宴上，莫不是瞧着摄政王权势滔天，想回来抢这王妃之位？”
这话一出，周围的喧闹瞬间静了几分，几道探究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刘诗诗身上。
她今日只穿了件月白绣兰纹的素色衣裙，未施粉黛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抬手端起面前的青瓷酒杯，在沈玉容酒杯壁轻轻一叩。
“沈夫人这话倒是有趣的紧，”刘诗诗的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目光首视着沈玉容，“当年我离宫，是怀孕了闷得慌，只想寻一处清净；如今来赴宴，是摄政王以故人之礼相邀，谈何‘抢’字？倒是夫人，放着满殿权贵不敬，偏偏来拦我这‘山野出来的人’，难不成是怕我抢了您想攀附的机会？”
她话音刚落，率先把酒杯的酒一饮而尽，向沈玉容抬了抬杯，嘴角上扬的笑了笑。
沈玉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颤。而主位上的厉念安原本冷着的脸，此刻嘴角竟悄悄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没想到当年那柔弱的不可自理的诗诗，如今也尖牙利齿，不会再随便被她人欺负。平时都是自己被怼，如今回旋镖到了别人身上，就是暗爽呀！
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落在刘诗诗身上时，多了几分旁人看不懂的柔和，倒有几分自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
沈玉容被怼得气血翻涌，握着酒杯的手猛地收紧，她抬眼扫过周围窃窃私语的宾客，索性破了体面，声音陡然拔高。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谁不知你当年离宫时，是跟着一男人私奔，如今却来蹭摄政王宫宴，不就是盼着摄政王垂怜，好一步登天？还有那孩子就是个野种吧？”
说着，她故意往前凑了半步，裙摆扫过桌角，将一碟蜜饯扫落在地，“哗啦”一声脆响，瞬间引来了全殿目光。“若真是只图清净，又何必出现在这宫宴里？依我看，你就是……”
“沈夫人。”
冷冽的男声突然从主位传来，打断了沈玉容的话。厉念安缓缓放下酒杯，目光扫过沈玉容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本王邀故人赴宴，何时轮得到镇国公府来置喙？至于孩子，又与你何干？”说他孩子是野种，真是该死。
沈玉容身子一僵，连忙屈膝行礼，声音发颤：“臣妇……臣妇只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
“随口一说？”厉念安起身，缓步走到刘诗诗身侧，抬手轻轻拂去她衣袖上沾着的一点蜜饯碎屑，动作自然又带着护短的意味。
“本王的故人，岂容你这般诋毁？镇国公近日在西北练兵，看来是府中太过清闲，才让夫人有心思管起本王的事。”
这话里的警告再明显不过，再纠缠，便连镇国公都要受牵连。沈玉容脸色惨白，再也不敢多言，只能狼狈地行了个礼，匆匆退到人群后。
周围的宾客见状，纷纷低下头装作饮酒，没人再敢乱看。
刘诗诗侧头看向厉念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见他递来一杯温好的梅子酒，低声道：“别理这些人，这梅子酒味道特别，尝尝。”
此时，殿外突然传来内侍的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原本稍缓的气氛瞬间又紧绷起来。
珠帘被内侍轻轻挑起，太后一身赭黄绣凤纹的常服，由宫女搀扶着缓步走入，快西十岁，脸保养的像三十出头。虽面带慈容，眼底却藏着几分审视的锐利。
满殿宾客连忙起身行礼，齐声恭迎：“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抬手虚扶，目光却越过众人，首首落在厉念安与刘诗诗身上，尤其是看到厉念安方才护在刘诗诗身侧的姿态，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中气的热血沸腾。
这女人，当年想封她做个侧妃，却带着肚子跑了，害的他的儿子日夜煎熬，追随她出宫一年，那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她走到主位旁的凤椅上坐下，端过宫女递来的参茶，慢悠悠呷了一口，才开口道：“哀家在后宫听闻前殿热闹，原是有客人来了。这位，便是当年从宫里走了的刘诗诗姑娘吧？”
话里的“从宫里走了”带着点刻意的轻慢，像是在提醒众人她曾“叛离”宫廷的过往。刘诗诗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声音平稳：“民女刘诗诗，见过太后。”
“免礼吧。”太后放下茶盏，指尖敲击着椅臂，语气看似温和，实则带着试探，“哀家记得，你当年走的时候，寻了个山野自在。如今怎么又回了京城？莫不是……觉得还是王府的日子，比山野舒服些？”
这话与沈玉容的诘问如出一辙，却因太后的身份，更添了几分压迫感。
厉念安上前半步，正要开口，却被刘诗诗轻轻拉了拉衣袖。
她抬眼看向太后，眼底没有丝毫怯意：“回太后，民女留在京城，是因想在京城做酿酒的生意，好养家糊口，至于今日赴宴，是摄政王念及旧情相邀，民女不敢推辞。这是民女自创的酿酒术。”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本酿酒术的书本。上面记录了她这一年来写的所有酒的口味。制作过程和所需材料比例的记录。
太后瞥了眼那本酿酒术的书，又看向厉念安，他眼中的护短之意毫不掩饰，显然是早己知晓此事。儿大不由娘啊！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语气缓和下来：“原来如此，倒是哀家想多了。”
说罢，她吩咐宫女：“赏刘姑娘一盒东珠，算是哀家赔个不是。”
这场看似温和的敲打，终究以太后的退让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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