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有人用一柄生锈的铁锤，在他颅骨内侧反复敲击。
林暮的视野边缘泛起黑斑，整个世界都在微微摇晃。他用没受伤的手臂撑住布满灰尘的桌面，指尖死死抠进腐朽的木头里，以此来对抗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眩晕。
笔记本上的签名和信纸上的字迹，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烧，烙印。
他就是鬼。
他就是那个把他自己推入地狱的鬼。
对面的苏轻言，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那张惨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像一只被暴雨淋透的鹌鹑。但她的眼睛，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捕捉他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监视。
林暮猛地吸了一口满是霉味的空气，冰冷的氧气刺入肺叶，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气血。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挺首了几乎要弯折的脊背。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的震惊、茫然、痛苦，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燃烧般的兴奋。
“哈……哈哈……”他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大笑，胸腔剧烈起伏，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剧痛让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扭曲，“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笔记本和信纸，动作快得像是在抢夺什么绝世珍宝。
苏轻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后退了半步，声音发颤：“林暮，你……你发现了什么？”
林暮猛地转头，双眼亮得吓人，死死锁住她：“我发现了什么？我发现了全部！”
他扬起手中的笔记本，像是挥舞着一面胜利的旗帜。“这本笔记！这根本不是什么调查记录，这是一份密码本！一份指向‘无名契约’核心秘密的路线图！”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种近乎神经质的亢奋状态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完全无视了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
“一楼的骗局，三楼的失踪案，西楼的鬼影……全都是路标！每一个案件，每一个死人，都对应着笔记里的一段密码！只要把它们按顺序解开，就能拼出契（qiè）约的内容！”
苏轻言的瞳孔猛地一缩。
林暮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冲到苏轻言面前，几乎把笔记本怼到她的脸上，手指重重点在其中一页潦草的字迹上。
“你看这里！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雾隐九楼：无名之约 ‘乌鸦啼鸣，亡者归乡’！这对应的不就是三楼那个记者的失踪案吗？还有这个，‘虚影重重，指引迷途’，这不就是西楼那个狗屁大师的光影戏吗？”
他的样子，像一个终于解开世纪难题后精神失常的疯子。
苏轻言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她强作镇定，扶了扶眼镜：“所以……你解开了？‘无名契约’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林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它不是一份文件，不是一个物品，它是一个……地点！”
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一个藏着所有真相，能解释一切的地方。而验证这个地方的最后一把钥匙，就在……”
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苏轻言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嘴唇。
“就在第六层。”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轻言的呼吸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停滞。她的眼中，有一道精光一闪而逝，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但林暮看见了。
她上钩了。
“第六层？”苏轻言的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渴望，“笔记里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林暮将笔记本和信纸小心翼翼地塞回夹克内袋，动作虔诚得像是在安放圣物，“只要到了第六层，找到笔记里对应的那个房间，所有谜题都会迎刃而解。我的记忆，你的研究，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那里得到答案！”
他眼中的狂热不似作伪，那种孤注一掷的赌徒神情，足以让任何人信服。
苏轻言的身体不抖了，恐惧被一种巨大的惊喜所取代。她看着林暮，眼神里充满了“同伴”般的激动和鼓励。
“太好了！林暮，我们……我们现在就去！”她主动上前一步，语气急切，“九曲楼的结构复杂，尤其是高层，很多地方都被废弃堵死了。我研究过这里的旧图纸，由我来带路，我们可以走最快的路线！”
林暮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好。”
他点点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你带路。”
他知道，苏轻言所谓的“最快路线”，是一条通往陷阱的最短路径。
他也知道，一张为他量身定做的大网，正在第六层悄然展开。
而他，正带着微笑，主动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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