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铁锈和热油的气味呛得他想吐。
林暮在管道里蠕动，每一次挪动，都像是在滚烫的铁板上撕下一层皮。手臂和大腿的肌肉都在抽搐，汗水混着血水往下淌，模糊了视线。
他不知道爬了多久，只知道向前。
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微光。
一个方形的通风口，被几颗生锈的螺丝固定着。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脚猛踹。
“砰！”
螺丝崩飞，铁板向外翻开。
他整个人从洞口滚了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冷空气灌进肺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下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
这里是七楼。比下面更安静，更阴冷。
空气里飘着一股陈腐的灰尘味。
……
第六层。
夜枭一脚踹在铁栅栏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苏轻言吓得一哆嗦，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人呢？”夜枭的声音很平静，但那平静比咆哮更让人头皮发麻。
“我……我不知道……他就是……消失了……”
夜枭没再看她，这个棋子己经没用了。
他的视线在空无一物的囚笼里扫荡，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一寸钢铁和地面。血迹，没错。挣扎的痕迹，没错。但没有出口。一个密封的、用高温蒸汽清洗过的铁盒子，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他一步步走进囚笼，皮鞋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走到那个巨大的锅炉前。
锅炉冰冷，巨大，沉默。
夜枭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缓缓抚过锅炉陈旧的金属外壳。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抚摸一件艺术品。
然后，他的手停在了锅炉的侧后方。
那里，有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和一个被暴力撬开的、变形的维修门锁扣。
他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脸上的肌肉开始扭曲。
这个暗门……
他想起来了。
很多年前，两个孩子在这里玩捉迷藏。无言而名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一个孩子为了赢得游戏，躲进了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那个孩子，是阿暮。
而另一个负责寻找的，是他。
他早就忘了这个地方。可林暮，那个被他亲手洗掉记忆的林暮，居然还记得。
夜枭猛地拉开那扇维修暗门。
里面是漆黑的、深不见底的通风管道，像一条通往地狱的蛇腹。
一股混杂着血腥和灼伤气味的焦糊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夜枭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苏轻言。
“你，”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把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全部说出来。特别是那支录音笔。”
……
七楼的阴影里，林暮靠着墙壁，勉强坐首了身体。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破烂不堪的夹克内袋。
空的。
那个黑色的笔记本，掉了。
应该是在他滚进维修通道的时候，从口袋里滑了出去，留在了那个钢铁囚笼里。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笑意牵动了脸上的烫伤，疼得钻心。
很好。
鱼饵丢了，但那条最大的鱼，己经咬钩了。
他知道了他的名字。
枭。
他看到了他的脸。
那张刻在童年记忆里，如今却只剩下冰冷和疯狂的脸。
他更知道了自己是谁。
一个被挚友背叛，被家族抛弃，被夺走一切的复仇者。
这不再是一场解谜游戏。
委托信，无名契约，九曲楼里的魑魅魍魉……这些都不重要了。
现在，这只是他和夜枭两个人的战争。
林暮扶着粗糙的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低头，从楼梯井的缝隙向下看去。第六层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像一个戒备森严的巢穴。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
望向通往第八层、第九层的，那片更深、更沉的黑暗。
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迷茫。
只剩下燃烧的、要把这栋楼都烧成灰烬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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