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
崭新的牌位。
崭新的死人。
他伸出手，指尖因为失血和脱水而微微颤抖。
空气中弥漫的陈年纸张气味，此刻闻起来，竟有一种荒谬的熟悉感。
指尖触碰上去。
冰凉。
刺骨。
下一秒，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了。
无数画面、声音、气味，像是被砸开的罐头，不管不顾地冲进他的脑髓。
生锈的铁门。父亲疲惫的咳嗽声。昏黄灯光下，老人枯瘦的手指点在一份卷宗上。
“阿暮，我们守着的东西……是个谎言。”
画面跳转。
一本摊开的、发黄的实验报告。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外文，每一个字母他都看不懂。但他认得那个化学结构式，那个代表着致幻真菌的分子图。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百年诅咒，只是一种定向传播的慢性神经毒素？”他听见自己年轻的声音在质问，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抖。
“闭嘴！这是家族的根基！”一个长老厉声呵斥。
画面再次撕裂。
寂语灯塔。旋转的灯光把每个人的脸切割得忽明忽暗。
他被几个鸦面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对面站着的，是他最好的朋友。
枭。
“枭，你疯了？”他嘶吼着，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夜枭缓步走到他面前，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眼神却冷得掉渣。
“背叛家族的人，是你，阿暮。”夜枭的声音很轻，很稳，“你想要毁掉一切。”
“我只是想结束这个骗局！看看那些‘无名者’！他们不是祭品，他们是受害者！”
“秩序需要牺牲。”夜枭平静地陈述，“记忆，是种负担。我帮你卸下它。”
他抬起手。
一个鸦面人递上一根细长的、闪着银光的金属探针。
“你会忘记一切。忘记你的父亲，忘记你的发现，无言而名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忘记我。”夜枭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你会变成一个无名者，在雾隐市的角落里腐烂。这是对你仁慈的放逐。”
“不……”
一根冰冷的金属探针抵住他的太阳穴。
世界被白光吞噬。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看到了自己最后的挣扎。
仪式前的囚室里，在被押往灯塔的路上，他利用看守的疏忽，从口袋里摸出了早己准备好的纸和笔。
最后的清醒时刻。
最后的反抗。
他抓起笔，在纸条上发疯一样写下一行字，塞进信封，连同一把钥匙，用尽最后的力气，丢进了路边的邮筒。
一个寄给未来的、失忆的自己的战书。
一个必定会开启的死亡游戏。
轰——
林暮猛地睁开眼。
他依然站在祠堂里，手还按在那个刻着自己名字的牌位上。
全身烧伤的剧痛还在，却被另一种更滚烫的东西死死压了下去。
那封信。
那个空无一字的笔记本。
那个叫苏轻言的女人。
还有九曲楼里一环扣一环的所谓“谜题”。
一场为他量身定做的戏剧。
一场盛大的、残忍的捉迷藏。
观众，是他自己。
小丑，也是他自己。
林暮缓缓地、缓缓地首起身。
骨头在响，肌肉在哀嚎，但他感觉不到。
他眼中的迷茫、困惑、探寻，在这一刻被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灰烬深处，燃起一簇小小的、黑色的火苗。
他终于想起了所有事。
也终于找到了一个，比找回记忆更重要一万倍的目标。
祠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杂乱的脚步声。
还有夜枭压抑着怒火、冰冷刺骨的声音。
“他就在里面！给我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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