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木门被一脚踹开。
夜枭带着两个鸦面人冲了进来，卷起一阵阴冷的风。
空无一人。
只有一排排冰冷的牌位，静静地看着他们。
夜枭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死死钉在那个刻着“林暮”二字的新牌位上。
他伸手摸了一下，牌位还是温的。
“他刚走！”夜枭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给我把这地方翻个底朝天！”
两个鸦面人立刻散开，开始检查每一寸地板，每一面墙壁。
夜枭站在祠堂中央，缓缓闭上眼。
他知道这里。
他和林暮小时候在这里玩过无数次捉迷藏。
这里，有一个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通往家族资料库的暗门。
就在那块刻着初代家主名字的牌位后面。
夜枭猛地睁开眼，一步跨到祠堂最深处，伸手按向那块最古老的牌位。
“不用找了。”
他转动牌位。
墙壁发出一阵沉闷的摩擦声，一道漆黑的入口显露出来。
入口深处，就是存放着家族所有秘密的资料库。
“瓮中之鳖。”夜枭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资料库里，林暮正靠着一排高大的书架剧烈喘息。
全身的烧伤火辣辣地疼，每吸一口气都牵动着无数伤口。
他听到了外面夜枭的声音，也听到了暗门开启的动静。
时间不多了。
他强撑着站首身体，目光扫过一排排贴着标签的卷宗。
《雾隐市港口贸易记录》、《家族谱系》、《九曲楼修缮档案》……
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
记忆深处，父亲那张严肃的脸浮现出来。
“我们家真正的根基，不是那些写在纸上的规矩，而是锁在铁盒子里的……罪恶。”
铁盒子。
林暮的视线穿过层层书架，锁定在资料库最角落的一个半嵌在墙壁里的黑色保险箱上。
就是它。
他拖着重伤的身体，一步步挪过去。
保险箱是老式的转盘密码锁，上面积着一层厚厚的灰。
密码是什么？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己经踏入了暗门通道。
林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父亲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摆弄过这个保险箱，每次都带着一种混合着厌恶与无奈的复杂神情。
那串数字……
一段被遗忘的对话在脑海中炸开。
“阿暮，记住这个日子。一百一十二年前的今天，我们家族第一次‘见证’了神迹。”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也是我们家族，堕落的开始。”
一百一十二年前。
林暮伸出被烫得血肉模糊的手，颤抖着开始转动拨盘。
一、一、二。
年份。
月份。
日期。
他记得父亲说过的那个日子。
“咔哒。”
一声轻响。
保险箱的门开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夜枭带着人走进了资料库。
“林暮！”
夜枭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空间里。
林暮没有回头。
他从保险箱里拿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不是什么契约，也不是什么卷宗。
是一本厚厚的、封皮己经磨损的硬壳日记。
“抓住他！”夜枭下令。
两个鸦面人一左一右，无声地扑了上来。
林暮猛地转身，将手里的日记本狠狠砸向左边的书架。
哗啦——
高大的书架轰然倒塌，带倒了旁边一排，无数卷宗和书籍像是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瞬间将整个通道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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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枭和两个鸦面人被阻挡在书架的另一头。
“该死！”夜枭的怒吼穿过障碍物，显得有些失真。
林暮没有片刻停留，转身冲向资料库的另一端。
他记得，这里还有一条通往“蛇行之径”的备用出口。
他一边跑，一边飞快地解开日记本外的油布。
日记本的封面上，印着一行烫金的德文字母。
他认识这种语言。
父亲逼着他学的。
“不懂他们的语言，就看不穿他们的骗局。”
林暮一脚踹开墙角的通风口挡板，钻了进去。
狭窄黑暗的通道里，他靠着墙壁，打开了日记本。
借着从通风口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他开始飞快地阅读。
日记的主人叫艾琳·科赫，一个百年前的德国生物学家。
【10月3日，晴。雾隐市的雾很奇特，似乎不仅仅是水汽。我采集了样本。】
【10月17日，阴。显微镜下的发现让我震惊！雾气中寄生着一种前所未见的真菌！它的孢子……天呐，它的孢子结构竟然能与人类的神经突触产生微弱的共鸣！】
【11月5日，雨。实验有了突破性进展。这些孢子在高浓度环境下，能显著放大人类的潜意识，并对外界的心理暗示产生极高的易感性。简单来说，它可以成为一种……群体性精神控制的媒介。我必须销毁所有研究，这太危险了！】
【11月28日。林氏家族的族长拜访了我，他对我正在进行的研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但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可怕的野心。】
【12月9日。我的实验室被盗了，所有核心数据和孢子培养基全部失踪。是林家人干的。他们要利用我的研究！】
【12月15日。我必须离开这里。他们称之为‘百年诅咒’，称之为‘神迹’……不，那不是神迹，那是我亲手释放出来的魔鬼！他们用我的研究，给整座城市的人下了毒！】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暮合上日记本，胸口剧烈起伏。
没有诅咒。
没有鬼魂。
没有什么狗屁的“无名契约”。
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建立在科学之上的、长达百年的弥天大谎。
他的祖先，一群强盗和小偷，窃取了一个科学家的成果，用一种神经毒素，控制了整座城市一百多年。
所谓的“守望者”，不过是一群最高明的骗子。
而他自己，所谓的“背叛者”，只是因为想把这个骗局公之于众。
一股恶心感首冲喉咙。
他死死攥着日记本，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触到了书页之间夹着的一个硬物。
他翻开那一页。
一张小小的、己经泛黄的便签，静静地躺在书页上。
是父亲的笔迹。
上面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和潦草写下的三个字。
赵局长。
林暮看着那串数字，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
父亲……
他并非逆来顺受。
他也曾试图反抗。
他甚至为自己铺好了一条后路，一条能联系到“市政厅特殊档案科”的后路。
通道外，传来金属切割的刺耳噪音。
夜枭的人正在暴力破拆倒塌的书架。
林暮将便签小心翼翼地揣进内袋，眼神中的火焰彻底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一种混杂着冰冷杀意和绝对理性的东西。
他不再是那个寻找过去的迷途者。
他现在，是来讨债的。
他要让整个“守望者”家族，为这百年的谎言，连本带利地偿还。
切割声越来越近，挡路的金属书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暮深吸一口气，压下全身的剧痛，转身钻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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