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苏轻言那张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狩猎场。
这个词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他的耳膜。夜枭那套所谓“完美秩序”的虚伪外衣，被她用更赤裸、更血腥的词汇彻底撕碎。
“你觉得，我会帮你？”林暮的声音冷得像铁。
苏轻言闻言，竟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纯粹的嘲弄。
她优雅地抿了口茶，动作从容得仿佛这里是她家后花园，而不是一座被警方封锁的凶楼。
“帮我？”
“砰”的一声，茶杯被她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出，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留下滚烫的红痕，她却恍若未觉。
“林暮，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你根本没有选择的资格！”
她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窗边，背影决绝。
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那纤细的轮廓下，却酝酿着令人窒息的风暴。
“你真以为，夜枭一死，天下太平了？”
“你以为街上那些争抢地盘的小混混，是地里凭空长出来的韭菜？”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冰冷的质问！
林暮眉头紧锁，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夜枭死后第三天，城西十七个场子火并，死了九个人！第五天，三家地下赌场重新开张，抽走了穷鬼们最后一个铜板！昨天晚上，码头上那批消失了半年的‘新货’，又回来了！”
苏轻言骤然转身，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骇人，像两簇幽绿的鬼火！
“你告诉我，这他妈的是巧合吗？！”
根本不需要回答！
这种效率，这种组织度，背后若没有一只手在推动，鬼都不信！
林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是你在背后搞鬼。”
“聪明！”苏轻言一步步走回，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踩在林暮的心跳上。她没有坐下，而是弯下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只是给了他们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一点钱，几把枪，还有……几条关键的内幕消息。”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吐出的内容却比毒药更致命。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林暮猛地抬头，迎上她那双满是疯狂与理智的眼睛。
“你想逼我亲眼看着，没有夜枭的雾隐市，会烂成什么样子！”
“答对了！”苏轻言首起身，轻轻拍了拍手，像是嘉奖一个回答正确的学生，“你亲手砸烂了旧的棋盘，现在，棋盘正在流血，整座城市都在哀嚎！而每一滴血，都有你林暮的一份功劳！”
她的话，是淬了毒的刀，一刀刀剜着他的心。
今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幕混乱，瞬间涌入脑海。
被混混堵在巷子里勒索的店主，脸上写满了绝望。
街头两伙人为了地盘剑拔弩张，随时可能血溅五步。
还有那些藏在阴影里，贪婪、恶毒、蠢蠢欲动的眼神！
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暮的声音己经沙哑。
“我想说，路，只有两条。”苏轻言重新坐下，重新为自己倒了杯茶，动作慢得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第一，当个拯救世界的圣人。去找你的赵局长，告诉他，一切都是我苏轻言在背后操控。然后眼睁睁看着他那个‘特殊档案科’，被拖进治安战的无尽泥潭里，首到被彻底耗死。”
她吹了吹茶的热气，眼神轻蔑。
“最后的结果无非两个：要么，雾隐市彻底沦为人间地狱；要么，他们请来一个比夜枭更狠的'神'，用更血腥的手段，把一切推倒重来。”
林暮攥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苏轻言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危险的弧度，“很简单，做我的……合伙人。”
她放下茶杯，身体前倾，一字一句，像是魔鬼的低语。
“我们，来给这座城市制定新的规则。一个真正干净的城市，没有毒品，没有肮脏交易，没有无辜者夜里不敢出门。夜枭那个废物做不到的，我们来做！”
“代价是什么？”
“代价？”苏轻言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某种狂热的快意，“代价就是，该死的人，必须死！该消失的组织，必须连根拔起！我们不需要用神话故事去骗那些蠢货，我们只需要让所有恶棍，听到我们的名字就吓得尿裤子！”
她的眼里，燃着复仇的火焰！
“你见过真正的地狱吗，林暮？我见过！就在夜枭那狗屁‘完美秩序’照不到的角落！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雾隐九楼：无名之约 犯因为给守望者上贡就逍遥法外！人贩子因为有‘免死金牌’就敢在城里肆意妄为！”
她的声音陡然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恨意。
“夜枭的秩序，不过是把垃圾扫到了地毯下面！而我要做的，是把这些垃圾，连同地毯一起，烧成灰！”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暮看着眼前的女人，她不再是那个冷静玩味的女声，而是一头挣脱了所有枷锁，准备择人而噬的野兽。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我。”苏轻言猛地站起，走向墙角的保险柜，动作干净利落。
“你只需要看清事实！”
“咔哒”一声，保险柜打开，她从里面取出一个厚重如砖的文件夹，狠狠砸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这里面，是我花五年时间收集的一切！夜枭庇护的人渣名单，守望者参与的每一笔肮脏交易，还有那些被他所谓的‘完美秩序’，亲手掩埋的血淋淋的罪证！”
“看完，你再告诉我，谁，才是真正的恶魔！”
林暮的手有些颤抖，他翻开了文件夹。
第一页，就是一张被放大的证物照片。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蜷缩在垃圾堆里，眼神空洞，瘦小的身体上布满了烟头烫伤和青紫的伤痕。
旁边是案件记录的复印件，冰冷的铅字记录着她生前最后的遭遇。
，虐待，死亡。
凶手，城东最大的娱乐城老板，守望者的金主之一。
卷宗上，鲜红的“意外死亡，不予立案”八个大字，刺得林暮眼睛生疼！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机械地翻到下一页。
一对年轻母子的合照，母亲笑得温柔，怀里的婴儿睡得香甜。而下一张，就是她们冰冷的尸体。
只因为，她发现了丈夫参与人口贩卖，想要举报。
她的丈夫，是守望者的一个外围打手。
卷宗上，又是同样的“家庭纠纷，意外身亡”！
一页，又一页。
每一页，都是一个被“完美秩序”碾碎的无辜家庭。
每一个悲剧背后，都站着守望者那道巨大而肮脏的黑影。
“够了！”
林暮猛地合上文件夹，发出一声巨响。他抬起头，双目赤红地瞪着苏轻言。
她就站在窗边，月光将她的身影切割成泾渭分明的黑白两半，宛如神魔同体。
“现在，你懂了吗？”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万钧之力，“夜枭的秩序，是建立在无数无辜者的尸骨之上。而你，亲手推倒了这座白骨之塔。”
她缓缓转身，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但我们可以，建立一个真正的秩序！不需要谎言，不需要神话，只需要——”
“救命啊！抢劫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从楼下街道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林暮瞬间冲到窗边，只见楼下的街道上，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正将一个抱着公文包的老人踹倒在地。
他们嬉笑着，一脚一脚地踩在老人的手上，试图抢走那个包。
老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却死死不肯松手。
其中一个黄毛混混失去了耐心，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这就是他创造的“新世界”！一个罪恶被释放出来的炼狱！
“你想要我做什么？”林暮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苏轻言走到他身边，吐气如兰，声音却冰冷刺骨。
“成为我的刀。你有能力，我……有名单。”
她的话音刚落。
“嗡嗡嗡——”
楼下，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瞬间响彻夜空！
数道刺眼的探照灯光束，如同利剑般破开黑暗，死死锁定在他们所在的六楼窗户！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特殊档案科！你们己经被包围了！”
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警告声通过扩音器传来，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林暮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赵局长的人？！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他猛地回头看向苏轻言，却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个诡异的、计谋得逞的笑容。
她缓缓举起手中的茶杯，对着窗外晃了晃，像是在敬赠一份礼物。
然后，她转头看向脸色剧变的林暮，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现在，再选一次。”
“是跟他们回去当英雄，还是……跟我一起，杀出去，当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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