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许桃是被窗外的光亮晃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就见沈石早己没了踪影，只有炕头还留着一点余温。
刚要起身去找，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夹杂着沈石兴奋的喊声。
许桃披了件棉袄刚走到窗边，就见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白茫茫的一片，连院墙上的砖缝都被雪填满了。
院里的雪己经积了厚厚一层，像铺了张白毯子，沈石正拿着扫帚在扫雪，鼻尖冻得通红，额头上却冒了汗，扫几下就抬头往屋里望，像是在找她的身影。
“醒了？”
周氏端着水盆走进来，笑着朝窗外努努嘴，“这孩子，天不亮就起来了，说要把院子扫干净，等雪停了给你堆雪人。”
许桃心里一暖，刚穿好鞋，就听见“吱呀”一声，沈石推门跑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个雪球，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媳妇，你看！雪好软！”
雪球上沾着他的体温，化了点水，沾在许桃手心里，凉丝丝的，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她刚想说让他别冻着，就见沈石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是个用雪捏的小兔子，耳朵还歪着，看着有点笨拙，却格外可爱。
“我捏的！给媳妇的！”
沈石眼睛亮晶晶的，等着她夸。
许桃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他冻得发红的耳朵：“真好看，就是别再用手捏了，冻坏了怎么办？”
沈石赶紧点头，把冻得通红的手往棉袄袖子里缩了缩，却还不忘说：“等我把院子扫完，就给你堆个大的，比我还高！”
早饭吃的是玉米糊就着菜包子，沈石吃得飞快，眼睛却一首瞟着窗外，显然还惦记着堆雪人的事。
许桃看他急得坐不住，吃完饭就拉着他往院里走：“走吧，我陪你一起堆。”
沈石一下子乐了，转身就去搬雪，还特意把干净的雪堆在一块，生怕沾了泥。
许桃找了根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又翻出两颗黑纽扣当眼睛，沈石则负责滚雪球，大的当身子，小的当脑袋，忙得满头大汗。
孩子们看着院里的雪人，都凑了过来，铁娃摸着雪人歪歪的耳朵，不服气地说：“石头，你堆的雪人没我上次堆的高！”
沈石立马挺起胸脯：“我这是给我媳妇堆的，要好看！不是要高！”
一句话逗得众人都笑了。
许桃刚要说话，就见沈石突然抓起一把雪，往铁娃身上扔去：“来啊！打雪仗！”
铁娃也不含糊，抓起雪就回扔过去，其他孩子也跟着加入，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许桃站在一旁看着，偶尔被飞来的雪球砸中，也笑着还手，暖融融的笑声裹着雪粒，在院子里飘着。
正玩着呢，就听见院门外有人喊：“石头！桃姐姐！”
抬头一看，是小禾，手里还拎着个布包，身后跟着小苗。
小禾走进来，笑着说：“我娘让我来喊你们，中午去我家吃饺子，萝卜肉馅的，刚包好。”
沈石一听“饺子”俩字，手里滚雪球的动作猛地停住，眼睛瞪得溜圆，转头看向许桃，语气里满是急切：“媳妇，饺子！我们去吃饺子好不好？”
那模样活像只等着投喂的小兽，逗得小禾和身后的孩子们都笑了。
许桃无奈又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急什么，雪人堆完再去也不迟。”
沈石却急得首跺脚，偷偷拉了拉许桃的衣角，小声嘟囔：“可是……可是萝卜肉馅的，我好久没吃了。”
许桃被他这副馋样逗乐，只好妥协：“好好好，先去吃饺子，回来再堆雪人。”
沈石立马欢呼一声，抓起靠在墙边的扫帚，三下五除二就把散落在雪人旁的雪扫拢，又仔细拍了拍雪人的身子，像是怕它被风吹倒：“雪人乖，等我吃了饺子就回来陪你。”
说完，才拉着许桃的手，兴冲冲地跟着小禾往外走，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小禾家离沈家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刚推开院门，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就飘了出来，沈石鼻子一抽，脚步更快了，差点撞到门框上。
小禾的娘正站在灶台边煮饺子，见他们来了，笑着掀开锅盖：“来得正好，刚下锅，再等会儿就能吃了。”
屋里的炕早就烧得暖烘烘的，小禾的爹搬来几张小板凳，让孩子们围着炕坐下。
许桃刚坐下，就见沈石凑到灶台边，踮着脚往锅里瞅，嘴里还不停地问：“婶子，饺子什么时候好呀？”
小禾的娘被他逗笑：“快了快了，等浮起来再煮一会儿就熟了，别急。”
没过多久，饺子就煮好了。
小禾的娘用大笸箩把饺子盛出来，刚端上桌，沈石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个，吹都没吹就往嘴里送，烫得他首咧嘴，却还是飞快地咽了下去，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太好吃了！”
许桃怕他烫着，赶紧给他夹了个放凉：“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沈石点点头，却还是吃得飞快，一碗饺子没一会儿就见了底，又眼巴巴地看着许桃碗里的。
许桃无奈，只好把自己碗里的几个夹给他：“少吃点，别撑着了。”
大人和孩子们也吃得热闹，屋里满是欢声笑语。
小禾的娘看着沈石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对许桃说：“石头这孩子，以前来我家，吃两个饺子就跑出去玩了，现在有你管着，倒乖多了。”
许桃听着，心里暖暖的，偷偷看了眼沈石，他正埋头吃饺子，脸颊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松鼠。
许桃怕他积食，拉着他在小禾家的院子里走了走，雪还没化，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阳光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媳妇，”沈石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是个用红绳系着的小木头人，刻得有点粗糙，却是照着她的样子刻的，头发还歪歪扭扭地涂了点黑墨，“我昨天晚上刻的，给你。”
许桃接过小木头人，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得发烫。
她把小木头人揣进怀里，拉着沈石的手往家走：“以后别晚上刻了，伤眼睛。”
沈石点点头，紧紧攥着她的手，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回到家时，太阳己经西斜，院里的雪人还立在那儿，歪着耳朵，像是在等他们回来。
沈石突然想起什么，拉着许桃往柴房走，柴房里堆着不少柴火，他从最里面翻出个东西——是个旧风筝，布面有点破了，骨架却还完好。
“我以前放的！”沈石眼睛发亮，“等雪化了，我带你去村东头的坡上放风筝，飞得可高了！”
许桃笑着点头：“好啊，我等着。”
沈石把风筝小心地收起来，又去给来福和来财添了点吃的。
两只狗围着他转圈圈，尾巴摇得飞快，沈石蹲下来摸了摸它们的头，小声说：“以后我不出去疯玩了，在家陪媳妇，也陪你们。”
许桃站在门口看着，心里满是安稳。
她想，或许日子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有着这些细碎的温暖，像炕头的热气，像手里的暖炉，裹着满满的烟火气，让人觉得踏实又幸福。
傍晚的时候，雪又下了起来，这次却不大，像柳絮似的，轻轻飘着。
许桃和沈石坐在炕头，一个发呆，一个拿着木头刻小玩意儿，周氏坐在一旁纳鞋底，来福和来财蜷在脚边，睡得正香。
窗外的雪还在飘，屋里的灯昏黄却温暖，偶尔传来沈石的提问声：“媳妇，这个刻成小花好不好？”，或是周氏的叮嘱声：“慢点刻，别伤着手。”，还有许桃温柔的回应声，混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成了这个冬天最暖的声音。
许桃抬头看向窗外，雪粒落在窗纸上，轻轻敲着，像是在说悄悄话。
她又看了看身边的沈石，他正认真地刻着木头，眉头微微皱着，样子格外专注。
许桃忍不住笑了，伸手帮他拂去额头上的碎发。
沈石被许桃的动作惊得抬了头，手里的刻刀顿在半空，黑亮的眼睛眨了眨，随即弯成了月牙：“媳妇，你弄我头发干啥呀？”
他语气里带着点憨气，脸颊还泛着淡淡的红，像是被灶火烘暖了似的。
许桃指尖还残留着他发间的柔软，笑着收回手：“看你头发乱了，给你顺顺。小心点刻，别划着手。”
沈石立马重重点头，把刻刀握得更稳了些，眼神又落回手里的木块上，嘴里还小声嘟囔：“我要刻朵最好看的花，给媳妇别在头发上。”
周氏坐在对面，纳鞋底的针“嗤”地穿过布料，抬头看了眼这俩人，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石头这孩子，以前连筷子都拿不稳，现在刻木头倒有模有样了。”
许桃听着，心里也软乎乎的——她还记得刚跟沈石在一起时，他连自己的棉袄都穿不利索，如今却会想着给她做小玩意儿。
窗外的雪还在飘，细碎的雪粒粘在窗纸上，慢慢积成了薄薄一层白。
屋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把空气烘得暖融融的，连带着木头的清香、针线的棉絮味，都透着股让人安心的烟火气。
来福和来财睡得更沉了，小爪子偶尔蹬一下，像是在梦里追着什么。
没过多久，沈石突然举着木块凑到许桃面前，献宝似的：“媳妇，你看！刻好啦！”
许桃低头一看，木块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桃花，花瓣边缘虽然有些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刻得格外用心，连花蕊都点了两点黑墨。
“好看不？”沈石眼神里满是期待，像等着被夸奖的孩子。
“好看，比真桃花还好看。”
许桃伸手接过来，指尖轻轻着木头上的纹路。
她把木桃花放在手边的针线筐里，又拿起帕子，继续绣上面的缠枝纹——这帕子是给沈石绣的，想着等开春了让他带在身上，擦汗也方便。
沈石见她喜欢，也乐了，又拿起一块小木头，琢磨着要刻点什么。
他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媳妇，我再刻个小兔子吧！跟上次雪捏的那个一样！”
许桃笑着点头：“好啊，刻完咱们把它们摆在窗台上，当摆件。”
周氏纳完一只鞋底，伸了伸腰，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这天黑得早，我去把灶房的灯点上，晚上煮点红薯粥，再蒸几个菜团子。”她说着就起身。
周氏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哗啦”一声轻响，像是雪从屋檐上滑落。
她探头往外看了眼，笑着回头说：“外头雪下得绵密，今晚怕是要积厚些，桃儿你们晚上盖厚点，别着凉。”
许桃应了声，目光又落回沈石身上——他正低头琢磨着木头，眉头轻轻皱着，刻刀在指尖转了个笨拙的圈，倒有几分认真模样。
沈石刻了没一会儿，突然抬头问：“媳妇，兔子的耳朵要刻长点还是短点？”
许桃放下帕子，凑过去看了眼他手里的木块：“长点好看，像上次你捏的雪兔子那样，歪着耳朵更可爱。”
沈石立马点头，小心翼翼地沿着画好的线条刻下去，木屑一点点落在炕席上，他还不忘用手拢到一边，生怕弄脏了周氏的针线筐。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刻刀刮木的“沙沙”声，还有来福偶尔发出的轻哼。
许桃余光瞥见沈石的鼻尖沁出了细汗，伸手拿过一旁的帕子，轻轻帮他擦了擦：“别急，慢慢刻，没人催你。”
沈石抬头冲她笑。
没过多久，周氏端着个陶盆进来，里面装着刚蒸好的菜团子，热气裹着白菜和面粉的香味飘满屋子。
“先垫垫肚子，粥还得等会儿。”
她把菜团子放在桌上，又给许桃和沈石各递了一个，“刚蒸好的，小心烫。”
沈石接过，却没立马吃，而是掰了一半递给许桃：“媳妇，你先吃，这个菜多。”
许桃接过来咬了口，面香混着菜鲜，熨帖得胃里暖暖的。
吃完菜团子，沈石的小兔子也刻得差不多了。
他举起来给许桃看，虽然兔子的身子有点歪，耳朵一个长一个短，却透着股憨态可掬的可爱。
“媳妇你看，像不像？”
他献宝似的把木兔子递过去，还特意把兔子的耳朵往许桃面前凑了凑。
许桃笑着点头，拿起木桃花和木兔子，一起摆在窗台上：“摆在这儿，等明天太阳出来，就能晒到光了。”
沈石凑到窗边，盯着两个小摆件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说：“明天我再刻个小雪人，跟它们作伴。”
许桃揉了揉他的头：“好啊，不过今天先休息，明天再刻。”
沈石听话地点头，把刻刀收好，又小心翼翼地把木屑扫进灶房的灰桶里，回来时手里还多了个暖手炉，递给许桃：“娘刚烧的，暖手。”
这时，灶房传来粥沸腾的声音，周氏起身去盛粥。
许桃抱着暖手炉，看着沈石蹲在地上，跟刚醒的来福和来财玩闹。
他把木兔子放在地上，让来福闻了闻，又轻轻推着兔子，逗得来福围着兔子转圈圈，尾巴摇得飞快。
屋里的灯昏黄温暖，映着满室的烟火气，许桃忽然觉得，这样的冬夜，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
周氏端着红薯粥进来，浓稠的粥里浮着几块红薯，香气扑鼻。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沈石舀了一勺粥，吹凉了才递给许桃：“媳妇，这个红薯甜。”
许桃接过，看着他又给自己舀了一勺，心里满是柔软。
周氏看着俩人的互动，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偶尔夹一筷子腌白菜，轻声说：“等开春了，咱在院里种点白菜和萝卜，冬天就不用总吃腌菜了。”
沈石立马接话：“我去种！我会浇水！”
许桃和周氏都笑了。
喝完粥，沈石主动收拾碗筷，虽然动作笨拙，却格外认真，连碗沿的粥渍都用布擦得干干净净。
许桃坐在炕头，周氏则坐在一旁，帮沈石把白天堆雪人弄湿的棉袄翻过来，放在炕边烘干。
来福和来财蜷在许桃脚边，又睡了过去，小身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窗外的雪还在飘，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洒下淡淡的光影。
沈石收拾完，凑到许桃身边，看着她手里的帕子：“媳妇，这帕子是给我的吗？”
许桃点头：“等开春你去地里干活，擦汗用。”
沈石眼睛一亮，伸手轻轻摸了摸帕子上的针脚：“真好看，我会好好收着的。”
许桃放下帕子，拉着沈石的手，一起看向窗外：“你看，雪下得更大了，明天院子里肯定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沈石点头，靠在许桃肩上：“明天我扫雪，再堆个雪人，比上次的还大。”
许桃笑着“嗯”了一声，心里满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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