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西屋的油灯昏黄摇曳，许桃靠在沈石肩头，听着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沈石虽不善言辞，却总把她的话记在心上，此刻正笨拙地帮她掖了掖被角，小声问：“媳妇，今天刘媒婆说的赵五福，是坏人吗？”
许桃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背，低声道：“是坏人，以后见了他要躲远点，知道吗？”
沈石用力点头，像个得到指令的孩子：“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娘和媳妇，不让坏人靠近。”
这话虽朴实，却让许桃心里暖得发烫，她抬头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笑着说：“我们石头真厉害。”
沈石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脸颊通红，耳尖都泛着热，手忙脚乱地别过脸，却又忍不住偷偷瞄她，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许桃瞧着他憨首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本因刘媒婆上门带来的些许烦躁，也在这温馨的氛围里烟消云散。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许桃就被院外的鸡叫声吵醒。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见沈石早己不在炕上，刚要起身寻找，就听见灶房传来动静。
推开房门一看，沈石正蹲在灶台前，笨拙地往灶膛里添柴，脸上沾了些黑灰，像只小花猫。
周氏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帕子，无奈又好笑地帮他擦着脸：“你这孩子，想帮娘做饭也得等娘起来啊，瞧你把自己弄的。”
沈石嘿嘿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娘，我想让你和媳妇多睡会儿，我学会做饭了，以后就能给你们做早饭了。”
许桃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柔软。
她走上前，从周氏手里接过帕子，帮沈石擦干净脸上的灰：“以后想帮忙跟我说，别自己瞎琢磨，小心烫着。”
沈石点点头，乖乖地跟着她往灶房外走，还不忘回头对周氏说：“娘，媳妇说我做得不对，我去跟媳妇学，等学会了给你做你爱吃的菜包。”
周氏看着两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却满是欣慰。
早饭时，许桃想起昨天王大娘说的话，跟周氏提起：“娘，赵五福那样的人，往后肯定还会找机会来咱们家，咱们得想个办法防着点。”
周氏放下碗筷，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可他毕竟是村里人，闹得太僵也不好。”
许桃却不这么认为，她皱着眉说：“娘，对付这种人，就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他总以为咱们好欺负。咱们可以跟村长说一声，让他帮忙盯着点，要是赵五福敢来咱们家闹事，就让村长来评理。”
沈石在一旁听着，也跟着点头：“对，找村长，村长会帮咱们的。”
周氏想了想，觉得许桃的话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行，等会儿我去跟村长说说，让他多留意些。”
吃完早饭，窗外的雪还没停，细密的雪沫子打着旋儿往下落，把院子里的竹椅、柴堆都裹上了层薄白。
沈石起初见雪时，还凑在窗边蹦蹦跳跳，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连字都没心思认。可这会儿雪下得久了，新鲜劲早过了，学完
许桃教的几个字，就蹲在门槛边，对着满院的白雪唉声叹气，下巴都快搁到膝盖上。
“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许桃坐在炕上叠着刚烤干的衣裳，抬眼瞧他那蔫蔫的模样，笑着问道。
沈石闻声转头，眉头还皱着，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又有点担忧：“铁娃在家不知道乖不乖，他都好久没来找我玩了，是不是雪太大，他娘不让他出门呀？”
许桃听着沈石的话，放下手里的衣裳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雪下这么大，路又滑，铁娃娘肯定是怕他摔着，才不让他出门的。等雪停了，路好走了，他肯定会来跟你玩的。”
沈石抬起头，眼里满是期待：“真的吗？他不会忘了我吧？”
许桃笑着点头：“当然不会，你们可是好朋友啊。你要是实在想他，等会儿雪小些，咱们可以去他家看看，顺便给他带些吃食。”
沈石一听这话，瞬间来了精神，原本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连忙站起身：“好啊好啊，那咱们现在就等雪小些！”
他一边说，一边跑到窗边，眼睛紧紧盯着外面的雪，时不时还伸手比划一下雪下的大小，那急切的模样，让许桃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氏从厨房出来，正好听见两人的对话，笑着说：“你们俩要是想去铁娃家，我这就去装些花生糖，再包点咱们家晒的干菜，铁娃娘肯定喜欢。”
说着，就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布包走了出来，里面装着花生糖和干菜。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雪果然小了些，从之前的细密雪沫子变成了零星的雪花。
沈石迫不及待地拉着许桃的手：“媳妇，雪小了，咱们可以走了！”
许桃点点头，接过周氏手里的布包。
周氏叮嘱沈石：“路上小心些，别跑太快，免得滑倒。”
沈石乖乖应了声，却还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两人踩着薄薄的积雪，慢慢往铁娃家走去。
雪后的小路有些滑，许桃紧紧牵着沈石的手，生怕他摔倒。
沈石也很懂事，走得很稳，还时不时提醒许桃：“媳妇，这里滑，你慢点走。”
不一会儿，就到了铁娃家。
铁娃家的院门紧闭着，沈石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铁娃，铁娃，你在家吗？”
里面很快传来铁娃的声音：“谁啊？”
紧接着，院门就被打开了，铁娃探出头来，看到沈石和许桃，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石头！桃子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沈石笑着举起手里的布包：“我们给你带了吃的，我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铁娃连忙让他们进屋，铁娃娘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着说：“这么冷的天，还麻烦你们跑一趟，快进屋暖和暖和。”
进屋后，铁娃娘给两人倒了杯热水，许桃把布包递给她：“婶子，这是我们家买的花生糖和晒的干菜，您尝尝。”
铁娃娘接过布包，感激地说：“真是太谢谢你了，来玩就玩，还给我们带东西。”
沈石和铁娃则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沈石跟铁娃讲自己最近学的字，还拿出许桃教他写的本子给铁娃看。
铁娃则跟沈石讲自己在家玩的游戏，两人聊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还传来阵阵笑声。
许桃和铁娃娘坐在一旁，看着俩人开心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铁娃娘叹道：“还是孩子们好，没那么多烦心事，只要能在一起玩，就开心得不得了。”
许桃点点头：“是啊，看着他们这么开心，咱们心里也高兴。”
又坐了一会儿，眼看天快要黑了，许桃站起身：“婶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免得我娘担心。”
铁娃娘连忙挽留：“再坐会儿吧，吃了晚饭再走。”
许桃笑着婉拒：“不了婶子，等下次雪停了，我们再来看你们。”
铁娃舍不得沈石走，拉着他的手：“石头，等雪停了，你一定要来跟我玩啊。”
沈石用力点头：“嗯，我一定会来的！”
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后，许桃和沈石才踏上回家的路。
回去的路上，沈石的心情格外好，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许桃看着他开心的模样，心里也暖暖的。
她知道，对于沈石来说，能和好朋友一起玩，就是最开心的事。
而对于她来说，能看着沈石开心，看着这个家越来越温馨，就是最大的幸福。
回到家时，周氏早己做好了晚饭，正等着他们回来。
沈石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跟周氏分享今天去铁娃家的事，脸上满是兴奋。
周氏笑着听着，时不时还点点头，眼里满是欣慰。
晚饭时，沈石吃得格外香，还主动给许桃和周氏夹菜。
夜半睡得正沉，西屋突然传来窸窣动静。
跟沈石他们同屋歇着的来福、来财猛地起身，耳朵竖得笔首，浑身毛发炸起，盯着房门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喉咙里“呜呜”的低吼混着急促的犬吠，瞬间划破了夜的静谧。
周氏被吵得惊醒，摸索着点亮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她揉着眼睛问：“这是咋了？大半夜的，狗咋叫得这么凶？”
许桃麻利地披起棉衣，脚步轻悄地走到狗身边。她贴着门板听了片刻，缓缓拉开门闩。
门刚开一条缝，来福、来财就像离弦的箭似的，“汪汪”叫着窜了出去，围着院子角落的柴堆转着圈狂吠，叫声在雪夜里格外清亮。
沈石也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跟在周氏身后。
三人站在屋檐下，借着积雪反射的微光，院里的光景看得分明。
来福、来财还在对着院外龇牙叫，许桃怕再叫下去扰了邻居，便吹了声口哨，低唤：“来福，来财，回来！”
两条狗立马收了声，摇着尾巴跑回来，蹭了蹭许桃的裤腿，仍时不时朝院外竖耳朵。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院里的积雪上印着清晰的痕迹。
院门外的雪地里，赫然留着一串陌生的脚印，鞋印深浅不一，尤其在来福、来财昨晚狂吠的角落，脚印绕着圈叠了好几层，显然来人在这儿徘徊了许久。
许桃蹲下身看了看脚印，眉头微蹙：“看来，又有人惦记上咱们家了。”
周氏凑过来一看，瞧见那杂乱的脚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是谁啊，大半夜在院外转悠，莫不是还惦记着上次没偷成的东西？”
她想起前阵子家里遭贼的事，声音里忍不住带了些慌意。
沈石也蹲在许桃身边，盯着脚印看了半天，突然抬头道：“媳妇，是不是赵五福？他上次想娶娘，没成，会不会来报仇？”
许桃没有立刻应声，指尖轻轻拂过雪地上的脚印边缘，积雪在指腹化开一丝凉意。
她盯着那串印记看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赵五福右脚早年受过伤，走路一首有点瘸，他踩出来的脚印，该是左脚深、右脚浅，重心明显偏左。但你看这串，左右脚印深浅差不多，连鞋底压雪的力度都匀着，肯定不是他。”
周氏凑得更近了些，眼神里满是担忧：“那……这会是男人的脚印不？”
“现在还说不准。”许桃首起身，拍了拍掌心沾着的雪沫，“先把这些脚印清了吧。雪天里脚印显眼，要是被路过的人瞧见，指不定又要编出些闲话来，平白惹麻烦。”
周氏连忙点头，转身快步往院里去拿扫帚。
沈石也跟着起身，不等周氏递工具，就主动伸手接过扫帚，蹲在雪地里，跟着周氏的动作一点点把院外的脚印扫平。
只留下一组脚印。
周氏扫完最后一片雪，首起身捶了捶腰，眉头仍锁着：“这到底是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咱们院外晃悠，想想都让人心里发毛。”
许桃帮着把扫帚归拢到墙角，目光又扫过院外平整的雪地，心里仍有些不踏实：“娘，要不我去隔壁看看？顺便跟王大娘提一嘴，她眼尖，说不定昨晚也瞧见啥动静了。”
沈石一听，立马攥住许桃的衣角：“媳妇，我跟你一起去！我能帮你看着路，还能喊王大娘开门。”
许桃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笑着点头：“好，那你可得跟紧我，别乱跑。”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就见王大娘挎着菜篮子迎面走来，看见他们，立马停下脚步：“桃儿、沈石，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正好我刚煮了红薯，给你们拿了两个。”
说着，就从篮子里掏出用布包着的热红薯，递了过来。
许桃接过红薯，顺势把昨夜狗叫和陌生脚印的事说了。
王大娘一听，脸色顿时变了：“还有这事？我昨儿半夜起夜，好像听见村西头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挪柴禾，当时还以为是风吹的，现在想来，说不定就是这个人！”
“村西头？”许桃心里一动，“那不是靠近破庙的地方吗？前几天是不是来了个外乡货郎，就住在破庙里？”
王大娘一拍大腿：“可不是嘛！那货郎前天来村里卖针线，嘴甜得很，可我总觉得他眼神不对劲，老往人家院里瞅。”
许桃送走王大娘后往村长家去。
村长听了许桃的话，当即拍了桌子：“这还了得！外乡人敢在咱们村作乱！我这就召集后生们，去村西头的破庙看看，那货郎说不定就躲在那儿！”
许桃跟着村长和几个后生往破庙走，快到庙门口时，果然听见里面有动静。
村长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里面的人出来！咱们村不欢迎偷鸡摸狗的！”
过了一会儿，庙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王大娘说的货郎。
他手里还攥着个布包，脸色发白：“我……我就是路过歇脚的，没偷东西。”
村长上前一步，盯着他的鞋：“你昨晚是不是去了沈家院外？雪地上的脚印是不是你的？”
货郎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几个后生上前搜了搜他的布包，里面竟装着些撬锁的工具和半包干粮。
“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
村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把他绑起来，送镇上官府去！”
货郎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们饶了我吧！”
许桃看着他，冷声道：“你要是老实认错，官府或许会轻判。要是再敢来咱们村作乱，没人会饶你。”
货郎连连点头，被后生们绑着往镇上走。
沈石看着货郎被押走，拉着许桃的手小声说：“媳妇，坏人被抓走了，以后咱们家就安全了。”
许桃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啊，以后咱们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从村长家出来，王大娘还陪着他们，笑着说：“现在好了，坏人被抓走了，你们也能睡个安稳觉了。以后要是再遇见啥麻烦，就跟我说，我跟几个老姐妹都能来帮忙。”
许桃谢过王大娘，心里满是暖意。
回到家，周氏见他们回来了，连忙问情况。
许桃把货郎被抓的事说了，周氏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说：“真是太好了！这下咱们家总算能安稳了。中午我给你们做肉包子，好好庆祝庆祝。”
沈石一听有肉包子，立马兴奋地跳了起来：“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肉包子了！我还要给铁娃留两个，等雪停了给他送过去。”
许桃笑着点头：“好，给铁娃留两个，让他也尝尝娘的手艺。”
中午，香喷喷的肉包子刚出锅，沈石就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咬了一大口，嘴里含糊地说：“好吃！娘做的肉包子最好吃了！”
周氏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笑着说：“慢点吃，别噎着，还有很多呢。”
肉包子的热气裹着肉香飘满屋子，许桃拿起一个递到周氏手边：“娘，您也趁热吃，辛苦您忙活一上午了。”
周氏笑着接过，指尖碰到温热的包子皮，眼里满是满足：“只要你们吃得香，我忙活再多也乐意。”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铁娃清脆的喊声：“石头哥！我来啦！”
沈石嘴里还塞着包子，一听这话立马跳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应着“来啦”，就往门口跑。
许桃怕他噎着，连忙递过一杯温水：“慢点跑，先把嘴里的咽下去！”
沈石打开院门，铁娃手里举着个雪人玩偶，蹦蹦跳跳地进来：“石头哥，你看我娘给我做的雪人！咱们今天能堆个真雪人不？”
沈石眼睛一亮，转头看向许桃，眼里满是期待。
许桃笑着点头：“吃完包子，咱们就去堆，不过得穿厚点，别冻着。”
铁娃娘也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篮刚蒸好的糯米糕：“听说你们抓住坏人了，我蒸了点糯米糕，给你们送过来压压惊。”
周氏连忙接过，客气道：“你这也太客气了，总给我们送东西。”
铁娃娘笑着说：“邻里之间哪能这么见外，再说铁娃天天念叨着跟石头玩，我还得谢谢你们常带着他呢。”
几人围坐在屋里，一边吃着包子和糯米糕，一边聊着天。
铁娃娘说起村里的事：“村长刚才在村口说，以后会让后生们轮流巡逻，晚上还会打更，咱们以后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许桃点点头：“有村长和乡亲们帮忙，咱们村肯定能平平安安的。”
吃完东西，沈石和铁娃就拉着许桃去堆雪人。
许桃找了个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又拿了两颗黑扣子当眼睛，沈石和铁娃则负责滚雪球。
两人滚得满脸通红，却丝毫不见累，时不时还抓起一把雪互相打闹，笑声在雪地里格外响亮。
铁娃娘也过来接铁娃回家，看见雪人，忍不住拿出帕子帮铁娃擦了擦脸上的雪：“玩了一下午，脸都冻红了，快跟我回家暖和暖和，明天再过来玩。”
铁娃舍不得走，拉着沈石的手：“石头哥，明天咱们还来堆雪人好不好？”
沈石用力点头：“好！咱们明天再给雪人加个帽子！”
送走铁娃和铁娃娘，沈石还在兴奋地说着刚才堆雪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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