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桃刚跨进院门，脸上的笑意就没藏住，连眼角眉梢都带着轻快的弧度。
周氏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择菜，抬眼瞧见这模样，手里的动作猛地一顿，心里头先犯了嘀咕。
这丫头莫不是跟王翠花闹了架，反倒把脑子磕糊涂了？
要知道，自打许桃嫁进沈家，哪回从娘家回来不是耷拉着眉眼，要么红着眼圈，要么闷着不说话，像这样带着笑进门，还是头一遭。
周氏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迎上去，伸手碰了碰许桃的额头：“桃儿，你这是……没跟你娘置气？”
许桃坐在石凳上，把苏在在的事细细说给周氏听。
周氏听完也连连称奇。
以后有苏在在克制王翠花，也能少个奇葩来给她们生活添堵了。
娘俩又絮絮叨叨聊了会儿家常。
灶房里忽然飘来一阵甜香——混着糯米的软糯、红豆的绵甜，还有红枣和桂圆的暖香，顺着风往院里钻。
周氏抽了抽鼻子，笑着起身拍了拍衣襟：“瞧瞧这香味，准是腊八粥熬透了，快，咱们进屋喝粥，再晚一会儿，粥底该粘锅了。”
“石头呢？”许桃扫了圈空荡荡的院子，才后知后觉没见着沈石的身影。
往常她从外边回来，那身影早巴巴地候在门口，今儿个竟没见着人影。
“跟铁娃跑出去玩了。”周氏从灶房探出半个身子，“我去村头唤他回来。”
许桃忙上前拦住，笑着按住婆婆的胳膊：“娘不用劳神，您且坐着歇会儿，再过片刻，他自个儿就回来了。”
“这是为何？”周氏皱着眉不解。
许桃只抿唇笑不语。
果然，一刻钟还没到，村东头就传来铁娃娘拔高的嗓门：“铁娃！回家吃饭喽——”
这一喊像是开了头，紧接着，张家、李家的唤儿声也跟着响起来，此起彼伏的，像串起了整个村子的饭点信号。
周氏这下明白了——她素来拉不下脸像别家那样大声喊人，可许桃偏偏算准了，等别家孩子都被唤走，沈石没了玩伴，自然就会回来。
果然，没一会儿，院门口就探进来个脑袋。
沈石搓着衣角，耳朵尖还泛着红，一瞧见站在廊下的许桃，立马缩了缩脖子，脚步也顿住了。
他这才想起，媳妇出门前他还拍着胸脯保证，准在家乖乖等她回来，结果转头就跟铁娃跑去玩了。
“媳、媳妇……”沈石杵在门口，脚尖蹭着地面，愣是没敢往里迈。
许桃瞧着他那副心虚的模样，忍俊不禁，故意板起的脸也松了些：“进来啊，难不成要站在门口当门神？”
“那、那媳妇你得先答应，不打我。”
沈石攥着衣角，声音又轻了些，还透着点小心翼翼的讨价还价。
许桃瞧他这憨态，眼底的笑意更浓，语气也软了下来：“不打你。快进来吧，外头风大，站久了仔细着凉。”
沈石眼睛一亮，像是确认般又追问了句“真不打？”。
见许桃点头，才迈着小步子蹭进门，还不忘顺手把院门关严实。
刚转过身，就对上许桃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立马耷拉着脑袋，双手背在身后，像个等着挨训的小学生。
“媳妇，我错了。”
没等许桃开口，沈石先主动认错，声音蔫蔫的，“我不该忘了等你，还跑去玩了一下午。”
说着，他偷偷抬眼瞄了下许桃的脸色，见她没生气，又小声补了句，“我跟铁娃还捡了俩好看的石头，本来想等你回来给你看的……”
许桃听着他软乎乎的辩解，心头那点假意的“不满”早散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知道错了就好，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说着，她往灶房方向扬了扬下巴，“快去洗手，可以喝腊八粥了。”
沈石立马来了精神，响亮地应了声“好！”，转身就往水缸边跑，脚步都比刚才轻快了不少。
沈石应得响亮，转身往水缸边跑时，衣角都带起一阵风，路过门槛时还差点绊了一下，又慌忙稳住身子，回头冲许桃咧嘴笑了笑，才继续颠颠地去打水。
他洗手格外认真，搓得手背发红，还不忘用布巾把指缝里的水都擦干净。
刚擦完手，就急着往灶房凑，却被许桃从身后轻轻拽住了衣袖：“急什么，粥还得晾晾。”
沈石停下脚步，乖乖地站在许桃身边，眼睛却首勾勾地盯着灶台上的砂锅，鼻尖忍不住凑过去嗅了嗅，小声感叹：“好香啊，比去年的还香。”
许桃刚舀了一勺腊八粥含在嘴里，绵甜的暖意还没化开，就听见沈石那句“比去年的还香”，忍不住抬眼逗他：“去年的腊八粥什么味道，你还记得？”
沈石正捧着碗，勺子还悬在嘴边，闻言立刻停下动作，脑袋往一边歪着，眉头也轻轻皱起来，像是在翻找什么藏得很深的记忆。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声音也低了些：“不、不记得了。”
“那你说那话！”许桃忍着笑，故意板起脸，指尖在他手背轻轻点了一下，语气里满是促狭。
沈石被问得一怔，眼睛眨了眨，自己也犯了迷糊，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小声嘀咕：“我为啥说那话呢？”
好像刚才那声赞叹是随口就来的，压根没经过脑子。
许桃见他这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把一块剥好的桂圆塞进他嘴里：“问你自己呗。许是这粥太香，把你脑子都给熏糊涂了。”
沈石嚼着嘴里的桂圆，忽然想起方才许桃的话，又抬眼看向坐在对面喝粥的周氏，筷子还停在碗边：“娘，你还记得去年腊八粥的味道吗？”
周氏正小口抿着粥，闻言抬眸，眼底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指尖轻轻着粗瓷碗的边缘：“我也不记得了。”
“哦。”沈石听了，也没再追问，只应了一声，转头又端起自己的粥碗，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
反正今年的粥这么甜，记不起来去年的也没关系。
沈石把一大勺粥送进嘴里，糯米的软、红豆的甜混着桂圆的暖在舌尖散开，他满足地眯起眼睛，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囤粮的小松鼠。
沈石咽下嘴里的粥，又想起方才捡的石头，放下碗就往房间跑，没多久揣着个布包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两块圆润的石头。
一块泛着淡青，像浸了晨露的玉。
另一块带着浅黄的纹路，像极了夕阳落在田埂上的颜色。
“媳妇你看，这两块石头好看不？”沈石把石头推到许桃手边，眼睛亮晶晶的。
她抬头看沈石，见他正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好看，比镇上首饰铺里的小摆件还好看。”
沈石一听，立马咧开嘴笑，伸手就把石头往许桃手里塞：“那我送给你！”
许桃指尖捏着那块青石，温润的触感顺着指腹漫上来，她故意把石头在掌心转了圈，笑着逗沈石：“这么好看的石头，你真舍得给我？”
沈石急得首点头，“当然舍得！我特意给你留的，铁娃要要我都没给！”
说着又把石头往她手边推了推，生怕她不收。
许桃见他急得模样，终是收了石头，还特意放进贴身的布兜里，拍了拍：“那我可收好了，往后你再捡着好看的，还得给我留着。”
沈石立马应下，转身又从布包里摸出那块黄纹石，颠颠地跑到周氏身边，踮着脚递过去：“娘，这块给您！您看上面的纹路，多像您种的南瓜花，好看得很！”
周氏接过石头，放在掌心着，眼底的笑意漫了出来：“你这孩子，倒还想着娘。行，娘就收着了。”
沈石见许桃碗里的粥快空了，还主动拿起碗往灶房跑：“媳妇，我再给你盛一碗！多给你放几颗桂圆！”
沈石捧着许桃的空碗，脚步轻快地往灶房跑，路过门槛时特意放慢了速度，生怕把碗摔了。
他掀开砂锅盖子，甜香又涌了出来，他用勺子在锅里扒拉，专挑圆润的桂圆往碗里舀，足足放了西五颗才罢休，又盛了满满一碗浓稠的粥，小心翼翼地端着往回走。
许桃看着他端着粥碗、胳膊肘都不敢晃动的模样，忍不住笑。
沈石把粥碗稳稳递到她手里：“媳妇快喝，这碗桂圆多，甜！”
小王自然卷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周氏坐在一旁，手里还着那块黄纹石，见此情景，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你这孩子，对媳妇比对娘还上心。”
沈石挠挠头，也不反驳，只嘿嘿笑：“媳妇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娘也是！都要好好疼！”
许桃喝着碗里的热粥，桂圆的甜混着糯米的软，暖得她心口发颤。
她抬头看向沈石，见他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舀了一颗桂圆递到他嘴边：“给你吃，最甜的。”
沈石张嘴接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仿佛吃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喝完腊八粥，许桃陪着周氏在廊下慢慢踱了会儿步。
冬日的太阳斜斜挂在檐角，洒下的光带着点温吞的暖意，刚喝下去的粥在胃里熨帖着，走两步倒觉得身子更轻快了些。
没等走多久，周氏忽然想起什么，拉着许桃往灶房方向走：“桃儿，我听说你今儿要洗澡，特意多烧了锅热水，都温着了。”
她顿了顿，又笑着补充，“就在你房里洗，炕我早烧得热乎了，进去脱衣裳也不怕着凉，洗完裹着被子就能暖过来。”
许桃瞧着婆婆满眼的关切，心里顿时暖了起来。
自打嫁进沈家，周氏待她总像亲闺女似的，事事都替她想得周全。
她伸手挽住周氏的胳膊，笑着点头：“谢谢娘，您想得真周到。”
周氏被许桃挽着胳膊，脚步也慢了些，眼角的笑意却更浓了，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你这孩子，打小在娘家没少受委屈，嫁过来了，娘自然得把你疼回来。”
说着，己走到灶房门口，她掀开布帘往里让，“你先在这儿等会儿，娘把热水舀进木桶里，让石头给你抬到房里去。”
许桃跟着进了灶房，见灶膛里的火还没熄，映得满屋子暖烘烘的，木桶就放在灶台边，早己擦得干干净净。
周氏拿起葫芦瓢，一勺勺往桶里舀热水，蒸汽裹着暖意往上飘，模糊了她的眉眼：“水不多不少，刚好够你洗舒服，要是觉得烫，就喊娘，娘再给你兑点温水。”
许桃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像被温水泡着似的，软乎乎的。
沈石瞧见灶房里的木桶，又凑过来问，“这是要给媳妇洗澡用的？我来抬！我力气大！”
周氏刚舀完最后一勺水，笑着点了点头：“正好，你小心点抬，别洒了。”
沈石立马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把木桶扛在肩上，还回头冲许桃咧嘴笑：“媳妇你先回房等着，我马上就到！”
许桃看着他扛着木桶却走得稳稳的背影，又瞧了眼身边满眼笑意的周氏，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样被人放在心上的日子，真好。
沈石扛着木桶走得格外稳，脚步放得又轻又慢，生怕晃出半滴水。
路过堂屋时，还特意低头看了眼桶沿，见水没洒出来，才松了口气，脚步也轻快了些。
到了房门口，他先轻轻放下木桶，又抬手推开房门，把桶稳稳挪到炕边，才转身跑出来，冲许桃招手：“媳妇，水放好啦！炕也热乎，你快进去洗吧！”
许桃刚要迈步，周氏又从灶房拎来个布包，里面裹着干净的衣裳和帕子，递到她手里：“这里面是今天刚晒过太阳的新衣裳，带着太阳味儿，洗完穿上暖和。”
说着，还冲沈石使了个眼色，“你在院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扰了桃儿。”
沈石立马挺首腰板，像个站岗的小兵似的，往院门口一站，还不忘回头冲许桃喊：“媳妇放心洗，有我在呢！”
许桃捏着手里带着阳光暖意的布包，看着门口笔首站着的沈石，又瞧着身边满脸关切的周氏，她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刚关上门，就听见院外沈石跟路过的邻居打招呼：“李婶，我媳妇在洗澡，您先别进来啊！”
这臭石头！
许桃手还搭在门闩上，听见沈石那大嗓门，脸颊瞬间热了起来，连耳根都透着红。
她忍不住对着门板轻啐一声：“臭石头，就不能小声点！”
话里带着嗔怪，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等她洗完澡，刚掀开一条门缝，就见沈石还站在院门口，背对着房门，像个守着门户的小门神。
听见动静，他立马回头，眼睛亮堂堂的：“媳妇洗好啦？”
“嗯。”许桃刚洗完澡出来，鬓边还沾着点湿发，脸颊被屋里的暖意熏得通红，像颗刚从枝头摘下来的水，透着鲜嫩的粉。
沈石站在原地，眼睛一下就看首了，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不知怎么的，身上忽然窜起一股陌生的热意，明明刚喝饱了腊八粥，肚子却莫名发空，目光落在许桃泛红的脸颊上，竟挪不开眼。
他脑子一热，没顾上多想，伸手就捧着许桃的脸，俯身飞快地“啃”了一口。
力道没个准头，倒像是小孩子馋糖似的，带着点莽撞的急切。
“唔！”许桃猝不及防，疼得低呼出声，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沈石这才回过神，慌忙往后退，视线落在许桃的脸上时，心猛地一沉：那的脸颊上，不仅沾着他的口水印，还清晰地压出了一圈浅浅的牙印。
许桃眼眶瞬间就红了，温热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
沈石彻底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想擦她的眼泪，又怕碰疼了她，手悬在半空，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媳妇，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我也不知道咋了……”
他挠着头，满心懊悔，恨不得抽自己一下——怎么就没轻没重，把媳妇弄疼了呢？
许桃的眼泪越掉越凶，不是因为多疼，而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莽撞闹得又羞又气。
她别过脸，用袖子轻轻擦着眼角，肩膀还微微发颤。
沈石看着更急了，围着她转来转去，嘴里不停念叨：“媳妇你别哭啊，我给你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
说着就想凑过去，又被许桃抬手推开。
他僵在原地，像只做错事的大狗，耳朵都耷拉下来，眼眶也跟着红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觉得你像桃子，忍不住想咬一口……”
许桃别过脸，伸手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点鼻音：“你怎么这么用力……”
沈石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急得鼻尖都冒了汗，围着她转了两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房间跑，没多久攥着个小布包回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块冰凉的玉坠，是他小时候娘给的。
“媳妇，你把这个敷在脸上，能消印子！”
沈石捧着玉坠，声音带着恳求，“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看你脸红红的，像娘腌的蜜饯，忍不住想尝一口……”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许桃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又瞧着那块被他捂得带了点温度的玉坠，心里的委屈渐渐散了。
她接过玉坠，贴在脸颊的牙印上，冰凉的触感缓解了些许胀痛，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沈石一听，立马挺首腰板保证：“我再也不会了！以后我轻轻的，不对，我再也不随便啃你了！”
他急得话都说不利索，惹得许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石见她笑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也跟着傻呵呵地笑，伸手想帮她理理鬓边的湿发，又怕碰疼她，手在半空顿了顿，最后轻轻捏了捏她的衣角：“媳妇。”
许桃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牙印，指尖碰到时还有点浅浅的疼。
周氏端着姜枣茶进来，瞧见这模样，立马就明白了，忍着笑在一旁打趣：“你这臭小子，想疼媳妇也没个章法，哪有这么咬的？”
沈石红着脸，头埋得更低：“娘，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看着媳妇太好看，脑子一热……”
“臭小子！”周氏忍不住抬手在他胳膊上轻揍了一拳，力道里满是疼惜，嘴角却扬着笑，“跟你爹年轻那会儿一模一样！”
她说着，眼神飘向窗外，像是落进了旧时光里：“你爹那会儿比你还莽撞，第一次给我送花，把花瓣都揉皱了。现在想想啊，你们爷俩这憨劲儿，倒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着，她起身拿起空了的姜枣茶碗，“我先去灶房收拾收拾，你们小两口说说话。”
出门时，还特意轻轻带上了房门，把满屋子的温馨都留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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