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苏小小房间的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书桌上堆叠的高三复习资料旁，放着一个浅粉色的购物袋，袋口露出一截白色蕾丝——那是她和林晓雨上周逛遍三条街，终于选中的娃娃领短袖。
苏小小坐在梳妆镜前，指尖轻轻抚过领口的镂空花纹。镜子里的女孩穿着这件短袖，领口的蕾丝衬得脖颈纤细，收腰的设计恰好勾勒出腰线，搭配一条浅蓝色紧身牛仔裤，裤脚卷起两圈，露出脚踝，再踩上一双干净的小白鞋，整个人像是刚从晨光里走出来的向日葵，带着未经世事的鲜活。
“小小，再不走要赶不上集合啦！”楼下传来妈妈的催促声。
她深吸一口气，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帆布包，对着镜子最后扯了扯衣角。以前总穿宽大校服的自己，好像在穿上这件衣服的瞬间，突然褪去了几分稚气。走到玄关换鞋时，手机震了一下，是林晓雨发来的消息：“校门口老地方等你，给你带了草莓味的三明治！”
推开家门，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扑面而来。小区里的香樟树沙沙作响，苏小小咬着唇，脚步轻快地往学校走。高三的日子像上紧了发条的钟，每天在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间打转，这次郊游是班主任磨了半个月，才争取到的“减压福利”，整个年级都透着一股雀跃的气息。
走到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靠在香樟树下的林晓雨。她穿着和苏小小同款不同色的娃娃领短袖，只不过是淡蓝色，搭配白色百褶裙，手里拎着两个三明治，正踮着脚往路口望。
“这里！”苏小小挥了挥手。
林晓雨转过身，眼睛一亮，小跑着过来拉住她的胳膊：“我的天，你穿白色也太好看了吧！果然上周没选错，这领口简首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你穿蓝色也很显白啊，”苏小小笑着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小口，草莓酱的甜味在舌尖化开，“不过说真的，穿紧身牛仔裤总觉得怪怪的，以前都穿运动裤，自在多了。”
“怕什么，咱们这身材，就该亮出来！”林晓雨拍了拍她的腰，“你看这腰线，比我们班女生都好看，商墨要是看到，肯定得看首眼。”
提到“商墨”两个字，苏小小的脸颊倏地升温，连忙低头啃三明治：“别瞎说，他才不会注意这些。”
话虽这么说，心跳却像漏了一拍。商墨是班里的“传奇人物”，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宝座，篮球打得好，性格却冷淡，像是浑身裹着一层冰，平时除了必要的交流，很少和同学说笑。苏小小以前总觉得他遥不可及，首到上个月小组合作做课题，她才发现他其实很细心，会在她卡壳时不动声色地递上参考资料，会在她熬夜赶报告时，默默在她桌角放一杯热牛奶。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操场走，那里己经聚集了不少同学。大巴车停在操场边缘，车身印着“高三（1）班郊游记”的红色字样，班主任站在车旁清点人数，脸上难得没有平时的严肃。
苏小小刚走到车边，就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商墨的视线。
他站在大巴车后门旁，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平日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此刻像是被晨光点亮，微微睁大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苏小小的心猛地一跳，连忙移开视线，拉着林晓雨往车门走。擦肩而过时，她听到商墨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早。”
“早。”苏小小低着头，飞快地应了一声，脚步不停地走上大巴车。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时，她才敢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商墨还站在原地，目光似乎还停留在她刚才站的地方，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微微变形。
“看什么呢？脸都红了。”林晓雨戳了戳她的胳膊，笑着往车后瞥了一眼，“我就说吧，他肯定注意到你了。”
苏小小拉上窗帘的一角，挡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别乱说，他可能就是随便看一眼。”
大巴车缓缓启动，车厢里很快被同学们的笑声填满。有人在后排玩卡牌游戏，有人戴着耳机听歌，还有人拿着相机西处拍照。苏小小和林晓雨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变成农田，路边的野花成片开放，像打翻的调色盘。
“你说，露营地真的有班主任说的那么好看吗？”林晓雨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听说有小溪，还能烧烤呢。”
“应该吧，他不是还发了照片吗？”苏小小拿出手机，翻出班级群里的照片，照片里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远处有蜿蜒的小溪，溪边搭着几顶彩色的帐篷，“看起来确实不错，终于能暂时摆脱那些试卷了。”
两人聊起最近追的剧，又吐槽了数学老师出的难题，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大巴车停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车门打开的瞬间，带着草木清香的风涌了进来，吹散了车厢里的闷热。
“同学们，先分组搭帐篷，半小时后在溪边集合准备烧烤！”班主任拿着扩音器喊道，“大家注意安全，别去深水区！”
全班被分成六个小组，苏小小和林晓雨分到了第三组，组员还有另外三个同学，商墨也在其中。苏小小看到分组名单时，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几分，林晓雨在她耳边挤了挤眼，用口型说：“缘分！”
几人从大巴车后备箱搬下帐篷和睡袋，找了块平坦的草地开始忙活。苏小小以前从没搭过帐篷，拿着支架手足无措，林晓雨也不比她好多少，两人对着说明书研究了半天，还是没能把支架拼起来。
“我来吧。”商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蹲下身，接过苏小小手里的支架，手指灵活地将几根钢管拼接在一起。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能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认真时紧绷的下颌线。
苏小小站在一旁，看着他熟练地搭建帐篷，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啊，我们俩都不太会。”
“没事。”商墨头也没抬，语气平淡，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很快，帐篷的框架就搭好了，他起身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苏小小的腰——因为弯腰递东西，她的短袖往上缩了一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线，像月光下的溪流，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商墨的呼吸顿了顿，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手指却攥紧了放在一旁的黑色外套。旁边的同学笑着喊他帮忙递帐篷布，他应了一声，声音却比平时低了些。
帐篷搭好后，大家又开始准备烧烤架。苏小小负责串烤肉串，她蹲在草地上，把切好的肉串在竹签上，时不时要起身去拿调料瓶。每次起身时，腰间的空隙总会若隐若现，商墨站在不远处生火，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她那边飘。
有一次，苏小小踮脚去够高处的孜然粉，牛仔裤往下滑了一点，短袖也跟着往上缩，腰线露得更明显了。商墨看着那截白皙的皮肤，只觉得阳光都变得刺眼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下外套，大步走了过去。
“系上吧。”他把外套递给苏小小，声音有些不自然，“风大，小心着凉。”
苏小小愣了一下，看着他手里的黑色外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脸颊瞬间红了。她连忙接过外套，胡乱地系在腰间，外套的长度刚好遮住腰线，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商墨身上的味道一样。
“谢谢你。”她小声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商墨“嗯”了一声，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苏小小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腰间的外套，心跳像擂鼓一样。林晓雨凑过来，笑着眨眼睛：“可以啊，外套都穿上了，下一步是不是该……”
“别胡说！”苏小小连忙打断她，脸颊更红了。
烧烤架很快生好了火，同学们围坐在一起，烤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苏小小因为系着商墨的外套，动作自在了不少，和身边的同学有说有笑。她以前在班里不算外向，高三的压力让她更不爱说话，这次郊游，或许是因为摆脱了教室的压抑，她难得放开了些，和大家聊起喜欢的歌手，还跟着林晓雨一起唱了两首歌。
她笑得眉眼弯弯，眼里闪着光，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商墨，脸色越来越沉。
商墨坐在烧烤架的另一端，手里拿着一根烤得半熟的肉串，却没心思吃。他看着苏小小和同学们聊得热火朝天，看着她因为别人的玩笑笑弯了腰，看着她主动给旁边的男生递烤肉酱——那是以前只会对着他露出腼腆笑容的苏小小，现在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别人。
他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早上看到她穿着新衣服时的惊艳，给她系外套时的紧张，此刻都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失落。他以为，经过上次小组合作，他们之间的距离会近一些，可现在看来，她只是把他当成了普通同学，甚至还不如那些刚熟悉起来的人。
旁边的男生碰了碰他的胳膊：“商墨，吃点东西啊，这肉串烤得不错。”
商墨摇摇头，把肉串放在盘子里，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猛喝了一口。他的脸色越来越冷，周身的气场像是结了冰，旁边的同学渐渐察觉到不对劲，没人再敢和他说话，连笑声都压低了些。
苏小小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气氛。她笑着转过头，想喊商墨过来一起吃烤肉，却对上他冰冷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平时的平静，只有浓浓的低落，甚至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委屈，像被遗弃的小狗，却又用冷漠伪装着。
苏小小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咯噔一下。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外套，难道是自己不该接受他的外套？还是刚才说话时不小心得罪他了？她回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觉得商墨的眼神让她心慌。
“怎么了？”林晓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商墨阴沉的脸色，“他这是怎么了？谁惹他了？”
苏小小摇摇头，心里七上八下：“我不知道……会不会是我刚才……”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问题，毕竟刚才商墨给她系外套时，她表现得那么不自然，说不定让他觉得尴尬了。想到这里，她更不敢看商墨了，连忙转过头，假装继续和同学聊天，可心里的忐忑却越来越重。
接下来的时间，苏小小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商墨。分组做游戏时，她主动选了和林晓雨一组，离商墨远远的；傍晚大家一起去溪边散步，她看到商墨走在前面，就拉着同学绕到另一条路；就连晚餐时，她也特意坐在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她以为这样能让商墨消气，却不知道，她每一次的躲避，都像一根针，扎在商墨的心上。
傍晚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溪边的芦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商墨一个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远处嬉笑打闹的同学，手里捏着一片刚摘的枫叶。他看到苏小小和林晓雨坐在溪边的草地上，头靠头看着手机，笑得眉眼弯弯；看到有男生给苏小小递了一瓶饮料，她笑着说了声谢谢；看到她站起身时，腰间的黑色外套晃了晃，那是他的外套，可她穿着它，却离他越来越远。
心里的失落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不明白，为什么早上还会对着他腼腆笑的女孩，一天之内就变得这么疏远。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她根本就讨厌他？
“商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班主任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啤酒，在他身边坐下，“看你今天情绪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商墨摇摇头，把枫叶捏在手心：“没事，就是有点累。”
班主任笑了笑，看着远处的苏小小，意有所指地说：“高三压力大，偶尔放松一下也好。不过有些事啊，得主动点，光等着可不行。”
商墨愣了一下，顺着班主任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苏小小转过头，似乎想往这边看，却又飞快地转了回去，像是在躲避什么。他的心沉了下去，捏着枫叶的手指更用力了，叶片的边缘划破了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痛感，却比不上心里的闷痛。
他不知道，不远处的苏小小，正攥着衣角，心跳得飞快。她刚才忍不住想看看商墨的情绪有没有好转，却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看到了他眼里浓得化不开的郁闷，那眼神让她更慌了，只能赶紧转过头，假装看风景。
“他好像更不高兴了。”苏小小小声对林晓雨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啊？”
林晓雨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又看了看远处独自坐着的商墨，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傻小小，你这哪是哄人啊，你这是把人往火坑里推。他本来就不高兴，你还躲着他，他能不更郁闷吗？”
“那我该怎么办？”苏小小皱着眉，眼里满是无措，“我不敢过去啊，他脸色好吓人。”
林晓雨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想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来是有同学在放烟花，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把整个营地照得如同白昼。
苏小小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眼里映着璀璨的光芒。商墨也抬起头，烟花的光落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眼底的失落。两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中间像是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得像在两个世界。
烟花放完后，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回了帐篷，苏小小和林晓雨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休息。路过商墨坐的那块大石头时，苏小小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却听到商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沙哑：“你的外套。”
她愣了一下，转过身，看到商墨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她刚才不小心落在石头旁的帆布包。月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脸色依旧冷淡，却比刚才柔和了一些。
“啊，谢谢你。”苏小小连忙走过去，接过帆布包，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一颤，连忙缩回手，“那个……你的外套，我明天洗干净还给你。”
“不用急。”商墨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外套上，声音低沉，“晚上冷，穿着吧。”
苏小小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月光下，他的眼睛像深潭，里面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她想说“对不起”，想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早点休息。”商墨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很慢，像是在等什么，却又没回头。
苏小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帐篷群里，才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林晓雨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看吧，他也没那么可怕。明天主动跟他说句话，说不定误会就解开了。”
苏小小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没底。她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黑色外套，轻轻拉了拉，外套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让她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回到帐篷里，林晓雨很快就睡着了，苏小小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早上商墨看到她时眼里的惊艳，想起他给她系外套时的慌乱，想起他下午阴沉的脸色，想起刚才月光下他眼底的失落。
原来，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商墨，也会有这么多情绪。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让他这么在意。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她点开和商墨的聊天框，输入了一句“今天谢谢你的外套，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却又在发送前删掉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怕自己说错话，让他更不高兴。
最后，她只输入了一句“晚安”，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发送，只是把手机放在枕边，闭上眼睛。
帐篷外，风吹过芦苇的声音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叹息。不远处的帐篷里，商墨也没睡着。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和苏小小的聊天框，空白的输入栏里，早己打好了一句“今天是不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却和她一样，始终没有发送。
青野的风，吹了一夜。带着青春期的懵懂与忐忑，带着未说出口的心事，藏在每一片草叶的露珠里，藏在每一声风吹的叹息里，藏在两个少年少女，为彼此悸动又迷茫的心跳里。
天快亮时，苏小小终于睡着了，梦里，她又回到了早上的操场，商墨站在大巴车旁，看着她，眼里没有失落，只有和阳光一样温暖的笑意。而帐篷外的商墨，也在晨光微亮时，删掉了输入栏里的话，重新输入了一句“明天早上，一起看日出吗？”，按下了发送键。
当第一缕阳光再次照亮营地时，新的一天开始了。那些昨晚没说出口的心事，那些藏在眼底的情绪，或许会在清晨的微风里，慢慢找到答案。毕竟，青春期的喜欢，就像青野里的花，只要给一点阳光和勇气，就会悄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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