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渝总署的走廊铺着深棕色木地板，午后的阳光从穹顶天窗漏下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戴某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外，指尖反复着口袋里的钢笔——笔杆是镀金的，是去年他截获东瀛特务联络网后，校长亲手赏的，可此刻握在手里，却只觉得冰凉。他己经等了近一个小时，每一次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他都下意识挺首脊背，可每次过来的不是送文件的文员，就是巡逻的卫兵，根本不是他盼着的校长秘书。
“戴主任，您都站在这儿半个多小时了，要不先去旁边的休息室等会儿？”路过的总署参谋客气地打招呼，眼神里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打量——谁都知道戴主任今天是来告程墨的状，这会儿迟迟没动静，怕是事情没成。
戴某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个笑容：“不用，我就在这儿等，校长忙完自然会见我。”话虽这么说，心里却越来越急躁，指尖的钢笔被转得飞快，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早上给校长打电话时的场景——他特意把王副官被枪指的细节说得格外夸张，把程墨的“独断”拔高到“漠视总署权威”，本以为校长会震怒，会立刻让他去舟山港“督查军纪”，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无尽的等待。
又过了十几分钟，办公室的门终于开了，秘书抱着一摞文件走出来，看到戴某，脚步顿了顿，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戴主任，校长让我跟您说，程墨将军守东海有功，偶有行事急躁之处，无需过度追究。舟山港的海防建设是当前重点，不准任何人以‘督查’名义干扰，总署会优先拨付第三舰队所需的雷达设备和柴油补给。”
“什么？”戴某猛地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校长没说要治程墨的罪？没说要派专员去核查？”他往前凑了一步，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走廊里的卫兵都下意识看了过来。
秘书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维持着礼貌却疏离的态度：“校长说，党国当前的重心是稳固海防、推进军队整编，不宜在内部矛盾上过多纠缠。戴主任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校长还要处理其他公务。”说完，不等戴某再开口，就抱着文件快步离开了，留下戴某僵在原地，像被钉在了木地板上。
走廊里的阳光渐渐移开，阴影裹住了戴某的身影，他捏着钢笔的手越攥越紧，指节泛白，连笔杆上的镀金都被蹭得失去了光泽。“无需过度追究？优先拨付补给？”他低声重复着秘书的话，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愤怒，“我手下的人被枪指着头，被踩碎证件，到最后倒成了‘无需过度追究’？程墨那小子不过是个黄埔二期的学生，凭什么次次都护着他？”
他想起自己跟着校长的这些年——从抗战初期在重庆组建军统情报网，截获日军“一号作战计划”，到后来在江南抓捕汉奸，哪一次不是提着脑袋干活？去年东瀛投降前，他亲自带队潜入上海，把日军的军火库坐标传回来，才让程墨的舰队能精准轰炸，可到头来，功劳全成了程墨的“指挥有方”，他只得了个“情报协助有功”的口头表扬。
更让他窝火的是，校长对黄埔五期以前的学生，从来都是格外偏爱。程墨是黄埔二期，校长总说“二期的学生扎实，能打硬仗”；之前负责华北防务的李某，是黄埔三期，明明丢了两座县城，校长却只轻飘飘说了句“下次注意”，转头就给了他补充军备的名额；而他，没读过黄埔，就算立再多功，在校长眼里，也像是个“外人”，永远比不过那些喊着“校长好”的黄埔学生。
“上次想把海侦队塞进舟山港，说是‘协助监控’，结果校长一句‘程墨熟悉海防，不用多派人’就给打回来了；这次扣了三船柴油，想逼程墨服软，校长又说‘海防要紧，别耽误补给’。”戴某越想越气，一脚踢在走廊的实木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合着我做什么都是错的，程墨做什么都是对的？就因为他是黄埔二期的，我不是？”
走廊尽头的卫兵听到动静，下意识握紧了枪，却没敢过来——谁都知道戴主任现在在气头上，没人愿意撞枪口。戴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怒火，他知道现在不能发作，要是被校长知道他在走廊里撒气，只会更不待见他。可那股委屈和愤恨，像堵在胸口的石头，怎么都咽不下去。
他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脚步沉重，木地板被踩得发出“咯吱”的响声。路过总署大厅时，墙上挂着的“党国将领名录”格外刺眼——程墨的名字排在海军将领的第三位，照片上穿着上将军装，意气风发；而他的名字，被排在“情报系统”的最后一栏，照片还是三年前拍的，显得格外不起眼。
“总有一天，我要让校长知道，谁才是真正能帮他稳住局面的人。”戴某盯着程墨的照片，眼神阴鸷，“程墨，你别得意太早，舟山港的事，咱们没完。”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戴某“砰”地一声把门关紧，把桌上的文件扫到地上，纸张散落一地。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军统总署大楼，手指在窗沿上狠狠划着：“黄埔学生又怎么样？校长护着你又怎么样？只要我还握着情报权，总有机会让你栽个大跟头。”
他想起王副官回来时说的话，程墨放话“下次军统的人再靠近，首接毙了”，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程墨既然这么硬气，那要是他的人“不小心”越了界，程墨真敢开枪？到时候，就算校长想护着他，也得给军统一个交代。
戴某走到桌前，捡起地上的一份文件，是军统上海站发来的“舟山港近期动向”，上面写着“第三舰队近日将派鱼雷艇赴台州海域巡逻”。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拿起钢笔，在文件上写了一行字：“派两名侦查员，伪装成渔民，随鱼雷艇航线靠近，观察其警戒反应。”
写完，他把文件递给进来收拾的秘书，语气冰冷：“立刻发去上海站，让他们按计划执行，记住，别暴露身份，要是出了意外，就说是‘渔民误入’。”
秘书接过文件，看着上面的内容，心里咯噔一下，却不敢多问，只能点头：“是，主任，我这就去办。”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戴某走到窗边，望着川渝的天空，心里的愤恨渐渐变成了阴狠的算计。他知道，这次要是能抓住程墨的把柄，就算不能扳倒他，也能让校长对他产生猜忌；要是程墨真敢开枪，那他就有理由让校长派专员去舟山港“督查”，到时候，他就能把军统的人安进去，一步步夺走程墨的控制权。
“程墨，你等着，咱们慢慢玩。”戴某低声说道，眼神里满是不甘和狠戾，“校长现在护着你，不代表永远护着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总署里说话管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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