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靠在老槐树上啃着红薯，粗糙的薯肉剌得喉咙发疼，可他嚼得很慢——只有这样，才能压下脑子里翻涌的混乱。刚才在密林中穿行时，一阵风裹着水汽吹过，那股咸涩的味道突然撞进鼻腔，像钥匙捅开了记忆的另一扇门。
他猛地顿住脚步，眼前的树影瞬间变成了晃动的甲板，脚下的泥土路化作冰凉的钢铁，耳边的虫鸣被海浪拍打的声音取代。一身笔挺的藏青色军装贴在身上，肩章上的中校军衔闪着冷光，手指触到的不是红薯，是战舰操控台的金属按钮，上面还沾着淡淡的机油味。
“长官，主炮己校准，目标海域发现日军运输船队。”通讯器里传来下属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程墨下意识地抬头，看见远处海平面上冒出的黑烟，那是日军的运输船——在这段突然冒出来的记忆里，他是国民革命军海军中校程墨，麾下带着一艘老旧的“威远”号巡洋舰，是黄埔二期的嫡系，校长办公室里挂着的合影里，他站在最靠前的位置。
这段记忆太鲜活了。他记得自己带着“威远”号在长江口伏击日军船队，炮火撕开夜幕时，日军运输船的甲板上燃起熊熊大火；记得校长在庐山召见他，握着他的手说“党国未来在你身上”；更记得抗战胜利后，他在南京国防部的会议室里，把一份写满“停止内战、共促建设”的建议书放在校长面前，桌上的白瓷杯里，茶水晃出细碎的涟漪。
记忆里的他做到了——靠着一份突然出现的“系统”，他提前破译了日军的密码，截获了关键情报，把抗战结束的时间往前推了两年；又凭着系统给出的“民生方案”，说服校长放弃了内战计划，让中国提前进入了建设阶段。后来，系统还带来了科技蓝图，从蒸汽机到航天器，一步一步，把这个国家推向了星际。
可最后呢？
程墨的心脏猛地抽痛，红薯从手里滑落，滚进了草丛。他想起了系统最后的提示音，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回荡：“文明升级完成，星际坐标己暴露。”再后来，就是外星文明的舰队穿过虫洞，人类的战舰像纸糊的一样被撕碎，戴森球的爆炸带着毁天灭地的温度，把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原来如此。他记忆里的“人类末日”，不是凭空来的——是那个“系统”带来的科技，把人类推到了外星文明的枪口下。他以为自己改写了历史，救了国家，最后却把整个人类文明拖进了深渊。
“队长？你怎么了？”旁边的队员见他脸色发白，赶紧凑过来，捡起地上的红薯擦了擦，递回给他，“是不是伤口疼？我这有草药，给你敷上？”
程墨接过红薯，指尖的冰凉让他瞬间回神。眼前还是密林中的老槐树，身上穿的还是磨破袖口的灰布军装，胳膊上的弹片伤口还在渗血——哪里有什么藏青色海军制服，哪里有“威远”号巡洋舰？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又一段闯进脑子里的记忆碎片。
可这段碎片太残忍了。星际战术官的记忆里，他是拼死守护文明的失败者；海军中校的记忆里，他是无意间引来灾难的“罪人”；而现在，他是窑洞方面军游击队的队长，手里只有一支老旧的步枪，连吃饱肚子都成问题。
三种身份，三重战场，像三张叠在一起的照片，无论他怎么揉眼睛，都看不清哪一张是真的。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带着舰队回抗战“我没事。”程墨把红薯塞进嘴里，用力嚼着，想把心里的闷痛压下去。他摸了摸口袋，除了几颗子弹和半块干硬的窝头，什么都没有——没有星际战术服的能量核心，没有海军的通讯器，更没有记忆里那个能改变一切的“系统”。
原来那个所谓的“金手指”，只存在于记忆里。现在的他，就是个普通的游击队队长，要靠自己的脑子和手里的枪，带着队员们躲过鬼子的搜山，活下去。
“队长，前面探路的兄弟回来了，说鬼子在山脚下设了卡，好像要搜山。”一个队员跑过来报告，脸上带着紧张，“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要是被他们堵住，可就麻烦了。”
程墨放下手里的红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脑子里的记忆还在乱转——海军中校的记忆里，他指挥战舰避开日军的封锁线；星际战术官的记忆里，他制定过舰队迂回战术。这些记忆碎片像乱麻，可他知道，现在能用的，只有最实在的办法。
“把队伍分成三组，”程墨压低声音，开始布置，“一组带着伤员从西边的山沟走，那里有村民挖的藏身洞；二组跟我走，咱们去北边的破庙，把鬼子的注意力引过去；三组等我们出发后，在必经的路上埋几个土雷，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队员们愣了一下——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队长要么硬拼，要么带着大家绕路，从没这么细致地分过组。可看着程墨坚定的眼神，没人提出异议，纷纷点头应下。
程墨看着队员们忙碌的身影，心里突然平静了些。不管记忆里的身份多风光，不管过去的结局多惨烈，现在的他，只是个要带着兄弟们活下去的游击队队长。没有系统，没有先进武器，只有手里的枪、脑子里的战术，还有身边这些愿意跟他一起拼命的人。
他想起了海军记忆里的“威远”号，想起了星际记忆里的戴森球，那些曾经以为能守护一切的东西，最后都成了泡影。而现在，这些穿着补丁军装、拿着老旧步枪的队员，这些土制的手榴弹、简陋的藏身洞，反而让他觉得踏实。
“队长，都准备好了。”之前叫醒他的队员走过来，递给他一把大刀，刀把上缠着防滑的布条，“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程墨接过大刀，握在手里试了试重量。远处传来鬼子的吆喝声，隐约还有狗叫声。他深吸一口气，眼里的迷茫渐渐褪去，只剩下坚定。
“现在就走。”他挥了挥手，率先朝着密林深处走去，“记住，咱们的目标不是打赢，是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打回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程墨走在队伍前面，脚步沉稳。脑子里的记忆碎片还在闪，可他不再去纠结哪段是真、哪段是假——那些记忆里的经验，是他现在能利用的武器；那些记忆里的教训，是他现在要避开的坑。
没有金手指又怎么样？他经历过星际战场的毁灭，见过海军战场的残酷，现在这点困难，不算什么。只要他还能走，还能拿起武器，就不会让身边这些人重蹈记忆里的覆辙。
风又吹来了，这次没有咸涩的海水味，只有山林里的草木清香。程墨握紧手里的大刀，加快了脚步——他知道，前面的路不好走，可他必须走下去，为了身边的队员，也为了那些还没来得及在记忆里看清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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