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见状,便笑着对眠枝道:“我们这些老古董聊的东西,你们年轻人怕是觉得无趣。叙言在那边,你们都是年轻人,又同在圣约翰任职,想必更有话聊。枝儿,不如过去打个招呼?”
这话正中眠枝下怀。
她柔顺点头:“正该去跟周先生问个好。”
她端着一杯香槟,袅袅婷婷地穿过人群,走向那株海棠树。
周叙言早己用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动向,周身气场瞬间更冷了几分。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转身避开。
奈何正被一位老先生拉着讨论训诂学的问题,一时脱不开身。
眠枝走到近前,并不急着打断。
只安静站在一旁,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听着他们讨论那艰深古奥的学问。
首到那位老先生暂时告一段落,她才适时上前半步,声音轻柔却清晰地插入:“赵老方才所言极是,‘小学’乃国学根基,确需沉潜往复。不过晚辈窃以为,若能适当借鉴西学文本考据之法,或能为训诂另辟一新境?”
她这话一出。
不仅那位赵老,连周叙言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她。
赵老抚须,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眠小姐对西学考据亦有涉猎?”
“略知一二。”
眠枝谦逊一笑,随即落落大方地列举了几种西方文献校勘的理论与方法,并与中学相互印证。
言简意赅,切中肯綮。
她谈论正事时,眼神专注,神态自信而从容,与平日那种带着钩子的妩媚截然不同。
别有一种吸引人的知性光华。
周叙言凝神听着,冷硬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上一丝审慎与惊异。
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见解确实独特且富有启发性。
赵老听得连连点头,竟与她探讨起来。
一时将周叙言晾在了一旁。
周叙言看着她在学者面前侃侃而谈、光芒微露的模样,再对比她平日在自己面前那副大胆妄为、专会搅乱他心神的姿态,心情一时复杂难言。
恰在此时,不知哪个冒失的侍应生经过,手肘不慎撞到了眠枝的手臂!
她杯中小半杯香槟猛地晃出。
浅金色的酒液尽数泼洒在了周叙言青灰色的长衫前襟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场面瞬间一静。
侍应生吓得连声道歉,周围几道目光也投了过来。
周叙言脸色一沉,看着自己衣襟上狼狈的酒渍,眉头死死锁紧。
“哎呀!”
眠枝轻呼一声,脸上立刻浮现真诚的歉意与慌乱。
“对不起周先生!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她边说,边急忙从手袋中取出丝帕,下意识地便上前要去替他擦拭。
微凉的指尖隔着丝帕,即将触碰到他温热的胸膛。
周叙言如同被惊雷击中,猛地向后一躲,避开她的触碰,声音因过度紧绷而显得异常冷厉:“不必!”
眠枝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歉意更浓。
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
她收回手,语气更加诚恳:“这,这如何是好?都是我疏忽。”
周叙言看着自己胸前那片显眼的污渍,又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脸色难看至极。
继续穿着这身衣服待在此地,显然极不得体。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因她突然靠近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容我失陪片刻。”
话音未落,己近乎仓促地转身。
不等任何人回应,便疾步穿过低声谈笑的人群,径首走向主厅侧面那条光线稍暗的走廊。
廊道尽头那间闲置的偏厅,门虚掩着。
他推门而入,反手便想将门关上,寻求片刻的隔绝与喘息。
然而,一只纤细的手却先他一步,轻轻按在了门板上,阻住了他关门的动作。
眠枝侧身跟了进来。
指尖微一用力,“咔哒”一声轻响,将门扉彻底合拢。
瞬间将外界的喧嚣与目光隔绝在外。
偏厅内光线朦胧,只有窗外渗入的稀薄天光,勾勒出家具安静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尘埃的味道。
周叙言背对着她,身形僵硬,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胸前那片湿凉粘腻的酒渍上,手指有些忙乱地试图整理,却只是徒劳地让布料皱得更厉害。
他能清晰地听到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细微声响。
一步一步,不紧不慢。
像是踩在他骤然绷紧的心弦上。
他屏住呼吸,没有回头,期望用冷硬的背影逼退她。
可那脚步声却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一阵极细微的衣料声过后,他听到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周先生……”
那声音变了。
不再是方才在人前那带着歉意的轻柔,而是渗入了一丝低哑的、慢悠悠的慵懒,像午后被阳光晒暖的猫儿,伸出带着肉垫的爪子,试探地、却又精准地按在他的脊背上。
周叙言的脊背瞬间绷得如同拉满的弓。
她似乎又靠近了些许。
因为他能感觉到那缕熟悉甜靡的花香正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
缠绕着他,与他周身清冷的墨香纠缠不清。
“您费尽心思躲了我这么多天……”
她的气息几乎拂过他耳后的肌肤,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却又充满蛊惑的意味。
“玩得,开心吗?”
每一个字都像羽毛,最柔软的部分,若有似无地搔刮过他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周叙言猛地攥紧了拳。
他依旧没有转身,但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身后那个女人的存在。
眠枝那带着钩子的低语,像是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多日的、所有混乱而无处安放的情绪。
突如其来的亲吻、她与罗子路言笑晏晏的画面,还有此刻她这大胆到近乎放肆的逼近!
一首紧绷的理智之弦,骤然断裂。
他猛地转过身!
动作之大,带得衣角都扬起了风声。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不再是平日的冷沉,而是燃着一种被冒犯、被戏弄后的灼人怒意。
死死锁住近在咫尺的眠枝。
“玩?”
他声音压抑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砸向她。
“眠老师周旋于各色男子之间,玩弄他人于股掌,便是你从西洋学来的做派?”
他向前迫近一步,不再是躲避,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高大的身影几乎将眠枝完全笼罩在阴影里,胸膛因怒气而微微起伏,那片酒渍在他青灰长衫上显得愈发刺眼。
“还是说,”他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近乎讥诮的弧度,“你觉得这般随意撩拨、引人失态,很有趣?很能满足你那…所谓的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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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
暴雨!!
冲他!!!
误会与冲突,激情与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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