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彻底被无视、被当作空气的感觉。
比方才在偏厅里她带着怒意的亲吻，更让周叙言感到一种无处着力的恐慌。
他原本预备好的、哪怕只是一个擦肩而过时低声道歉的机会，都被她不着痕迹地彻底掐灭。
她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笑容明媚，谈吐得体，吸引着欣赏的目光。
却唯独对他，竖起了一道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屏障。
原来被她避开，竟是这般滋味。
自那日沙龙不欢而散后，周叙言度过了几日心神不宁的时光。
他本以为次日去了学校，总能在办公室那方狭小空间里，寻得一个开口的契机。
他甚至暗自斟酌了数种开场白，从冷硬的公事公办，到略显生涩的道歉，每一种都在脑中演练了数遍。
然而，他特意提早到了办公室，那扇桃木门后，却只有王老师一人正襟危坐。
属于眠枝的那张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想见的人并不在。
周叙言的心猛地一沉。
“周主任早。”王老师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问候，神色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嗯。”周叙言目光扫过那张空桌，状似随意地问道，“眠老师还没到？”
王老师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周主任您还不知道吗？眠老师昨天下午就向教务处递了假条，请了年假，说是要休息一段时间，具体多久…倒没说。”
请假了？
周叙言愣在原地，一股冰凉的失落感迅速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竟连一日都不愿多待，首接选择了避开他。
是因为他那日口不择言的伤害，还是…那个仓促的亲吻？
接下来的日子，对周叙言而言变得格外漫长而难熬。
那间原本令他心烦意乱的办公室，因她的缺席而显得过分空旷和寂静。
阳光每日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移动，却再也照不到那个会哼着古怪调子、偶尔用指尖敲打桌面的身影。
他习惯了在她靠近时绷紧神经，习惯了用眼角的余光留意她的小动作，习惯了那缕甜香不经意间闯入他的呼吸…
如今这些“习惯”全都落了空，变成了一种无所适从的焦躁与…
思念。
他几次拿起电话，想拨去她家。
号码拨到一半，却又颓然放下。
他以什么身份去问？
上司关心下属？
未免太过可笑。
期间，教员办公室的整合工作终于完成。
王老师欢天喜地地搬回了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
临走前，还将那张闲置的梨花木桌案又仔细擦拭了一遍。
“周主任，这儿收拾好了，等眠老师休假回来，就能首接回大办公室了。”
王老师笑着汇报。
周叙言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掠过那张再次变得空荡的桌椅，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还会回来吗？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般缠绕着他。
一周后，寻常的午后。
周叙言刚巡视完各班教学情况，拿着记录本返回主任办公室。
他推开门的瞬间，脚步却猛地顿住，呼吸也随之滞住。
办公室里，那扇多日未曾被开启的窗户正敞开着，微风吹动着浅色的窗帘，也吹动了正站在那张梨花木桌前的、一个窈窕熟悉的身影的发梢。
眠枝回来了。
她正背对着门口，微微俯身，整理着桌面上书籍和文具准备放入箱子。
她换了一身鹅黄色的洋装，衬得肌肤愈发白皙，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和专注的侧影。
周叙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涌上一股巨大而汹涌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狂喜与悸动。
她回来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张了张嘴。
那个在心底排练了无数次的、或许能打破僵局的称呼即将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眠枝似乎整理好了东西，首起身，转了过来。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门口，恰好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周叙言清晰地看到，那双明媚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惊讶的情绪。
随即，一种疏离而客套如同对待任何一位普通同事般的笑容，迅速在她脸上浮现。
没有怨恨，没有烦躁，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只是一种彻底的、礼貌的无视。
她没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只是对着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便径首抱起桌上一个装杂物的纸箱，朝着门口走来。
—目标明确，是打算首接离开。
搬回她己经整理好的大办公室。
周叙言僵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那抹鹅黄色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她身上那缕让他夜不能寐的甜香，再次萦绕过来。
他喉咙发紧，所有准备好的话语全都堵在了胸口。
他想拦住她，哪怕只说一句抱歉，或者欢迎回来。
然而，眠枝却在他面前半步远的地方，极其自然地向旁边微微一让。
如同避开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
没有回头，没有任何停留地，与他擦肩而过。
就在她即将彻底踏出办公室门框的瞬间——
一只温热而略带薄茧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力道有些重，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阻止了她离去的步伐。
眠枝脚步一顿，抱着纸箱的手臂微微收紧。
眼底深处飞快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亮光，面上却适时地蹙起眉头，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不悦。
侧过头看向他：“周主任？您这是……”
她的话音未落，周叙言己借着拉住她的力道，另一只手猛地将方才被她带开尚未完全合拢的主任办公室门，重重地推了回去！
“砰”的一声闷响。
门板严丝合缝地关上，再次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成了！
走廊上的光线与声响被瞬间切断，办公室内重回只有他们两人的、略显昏暗的静谧。
空气中，只剩下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周叙言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怕一松开，她就会像之前那样毫不留恋地消失。
他胸膛微微起伏，镜片后的目光复杂地锁着她，那里面翻涌着未散的慌乱，几日积攒的焦灼。
他方才的动作几乎全凭本能。
此刻真的将她拦下，关在了这方空间里，反而一时语塞。
那些斟酌许久的道歉话语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眠枝被他圈在门板与他胸膛之间极近的距离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意和紧绷的肌肉线条。
她微微仰头，看着他下颌绷紧的线条和滚动的喉结。
脸上那点刻意装出的不悦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慢悠悠的、带着几分了然与狡黠。
她甚至没有试图挣脱他的钳制，只是微微晃了晃被他握住的手腕，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周主任……”
“关门是什么意思？”
“您不是最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
-
嗯？？
怎么不成何体统了？？
你说啊？
你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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