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官僵在诊室门口，指节攥得门框泛白，眉头拧成死结，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望着可云浑身发颤的模样，他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漫出来，却又怕自己上前会惊到她，只能像尊石像般钉在原地。
王医生适时放柔语气，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暖意：“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我叫李……可云。”可云的声音很细，尾音还发着颤，眼神飘忽地落在地面。
“那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可云缓缓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我知道，这里是医院。”
“那你知道为什么来医院吗？”
“大家说我生病了，要来看病。”她的回答带着几分茫然，像是在复述别人的话。
王医生扶了扶镜框，语气又轻了些：“那你知道，自己是怎么生病的吗？”
“我怎么生病的？”可云喃喃重复，眼神恍惚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声音发紧，“哦！我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总闯祸，总是连累家人……”
“我是问，你记得是因为什么事，才变成这样的吗？”
可云的眼神骤然亮了，却透着股瘆人的偏执：“是虎姑婆！是她让我生病的！她吃小孩，会吃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那么小，那么可爱……”
她说着，双手突然在身上胡乱摸索，指尖发颤，像是要从空无一物的衣料里抠出什么，“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她猛地转头抓住玉真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手背，声音里满是恐慌：“妈！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不好了！我的孩子不见了！我要找孩子！回家，对，我要回家！”话音未落，她就挣脱着往门外冲。
玉真和李副官立刻扑上去拉住她，声音里满是急切：“可云！可云别怕，我们在！”
“你们先试着安抚她，”王医生站起身，语气严肃，“能安抚下来最好，要是不行，就得先做体检、打镇定剂，再做进一步检查。”
依萍也快步上前，手轻轻拍着可云的背，声音带着恳求：“可云，你先冷静些，你得好起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可云却像没听见，只是拼命挣扎，嘴里反复喊着“找孩子”，力气大得让两人快按不住。
“有枕头吗？”玉真突然哽咽着开口，眼眶泛起了红。
“拿个枕头进来！”王医生立刻朝门外喊。
护士很快递来枕头，玉真接过来时，手还在抖，她把枕头轻轻塞到可云怀里，声音抖得不成调，却刻意放得极柔，像怕惊碎了什么：“可云，乖，你的孩子在这儿。”
可云的挣扎骤然停了，她把枕头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真的婴儿，脸轻轻贴在枕头上，声音软得像在哄睡：“宝宝，不怕，妈妈在。”
王医生望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可云，转头问向依萍：“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是因为失去了孩子，”依萍的声音沉了下去，“那个孩子只活了一岁，就生病没了，从那以后，她就成了这样。”
王医生点点头，语气带着专业的分析：“这类精神障碍多是创伤后应激反应。患者扛不住巨大的打击，就会选择逃避，把自己困在最痛苦的时间节点里，忘了身边的一切。可云明显是困在失去孩子的恐惧里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孩子的父亲呢？或许他能帮可云解开这个心结，哪怕只是让她有个新的念想。”
“什么孩子的父亲！”李副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狮子，突然炸了毛，声音里满是怒火，“那个孩子没有父亲！”
“李副官！”依萍急得提高了音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瞒？你想让可云一辈子这样浑浑噩噩吗？”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说！打死也不说！”李副官的脖子梗着，语气固执得吓人，“依萍小姐，要是治这个病非得找他，那这病我们不看了！玉真，走！”他说着，粗粝的手攥住可云的手腕，指腹掐着她细瘦的皮肉，指尖发白，就要往外拖。
玉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砸下来，泪珠落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她哽咽着开口：“你不说，我说。依萍小姐，我说……”
“不许说！”李正德突然爆喝一声，声音震得诊室里一片死寂。
可云被这声喝斥吓得浑身一抖，双手猛地捂住耳朵，尖叫起来。李正德顾不上别的，拉着可云就往门外走。
依萍还想追上去，却被顾淮然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指腹按在她手腕上，示意她稍安勿躁：“这里说话不方便，回去再说。”
两人折返到王医生面前，顾淮然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担忧：“医生，您看她这样，还能治吗？”
“不配合的话，治疗起来会很困难。”王医生叹了口气，语气凝重.
“单靠药物只能治标，时间长了还会让她精神越来越衰弱。她的病根在那个孩子身上，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到病因的核心，把她从那段痛苦里拉出来.那样或许有不药而愈的可能。”
诊室门外突然传来可云的哭喊：“这是我的孩子！不要拿走！别抢我的孩子！”
玉真和李正德要把枕头从她怀里拿走，可云死死抱着不肯放，指甲都抠进了枕套里。
李正德狠了狠心，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麻绳，几下就把可云的胳膊捆住了。
可云眼睁睁看着护士把枕头抱走，身影越来越远，她拼命挣扎着，痛苦的哭喊像刀子一样扎人。
依萍和顾淮然听见可云的哭喊，脚步都带了风，几乎是撞开诊室门冲了出去.
顾淮然目光扫过李正德，他手还僵在捆可云的麻绳上，指节泛白，脸色又青又白，全然没了方才的强硬，只剩手足无措的慌乱。
顾淮然沉了声，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稳妥：“李副官，我送你们回去。”
李正德抬眼，先看了看顾淮然冷硬却平静的脸，又扫过依萍满是急切的眼神，她眼底还沾着方才的担忧，正紧紧盯着被捆住的可云。
他喉结又滚了滚，指尖无意识攥了攥，最终还是闷声点了头，没再说一句硬气话。
几人回了家，客厅里静得吓人，连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压抑的沉默像块湿冷的布，裹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顾淮然率先打破这死寂，目光像裹了层凉意，落在李正德紧绷的侧脸上，语气里的试探藏得极深：“李副官，你想保护的人，是家里的玉真和可云，还有依萍、傅伯母……除此之外，陆家——现在依旧是你要护住的范围吗？”
“那是自然！”李正德的声音陡然提了些，带着几分维护的急切，掌心不自觉按在身侧，那是他以前在陆家当副官时，握枪的习惯姿势，“我李正德这辈子，只认陆司令，一世都跟着他！拥护他!”
依萍往前凑了半步，眉头拧得紧紧的，语气里满是不解：“李副官，既然你这么认准我爸爸，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离开陆家？爸爸当初为什么要给你一笔钱，让你们出去独立？”
“是我自己要走！”李正德立刻接话，却没敢看依萍的眼睛，眼神飘向墙角，声音也弱了些，“我李正德不想一辈子靠司令过日子，想靠自己打拼，给玉真和可云挣个安稳日子。”
顾淮然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下，语气却更沉了，像在敲一块不肯松口的硬石头：“李副官，我再问你，如果有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让你或你的家人受了委屈，你会报仇吗？”
“那还用说？”李正德斩钉截铁，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指节泛出青白，“谁要是敢欺负我李家的人，我拼了命也得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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