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爷指尖夹着雪茄,烟圈袅袅升起,裹着与依萍初遇的旧光景漫开来,语气里满是对自己眼光的笃定:“当初她找上门,一开口就提了不少的登台条件。我当时就问她,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猜她怎么说?”
他顿了顿,指尖的雪茄燃了半截灰,眼底却掠过一丝真切的赞许:“她抬着下巴说,她将会成为大上海的台柱,那股自信半点掺不得假。就是这份底气,让我愿意在她身上赌一把,现在看来,她做到了,我也赌赢了。”
顾淮然坐在一旁,指尖轻轻叩着桌面,节奏缓而轻,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认可,也裹着几分难察的怅然:“她确实做到了。骨子里那份不肯低头的倔强,万里挑一。以她的胆识与心气,不管搁在哪儿、做什么,都能闯出名堂。若换个境遇、换个身份,她能踏出来的天地,一定远不止眼下这点。”
秦五爷听着,朝他投去一记“英雄所见略同”的欣赏目光,缓缓点了点头,没再多言——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够了。
他抬眼望向台上,依萍正准备开唱,喉间溢出一声轻喟:“换个境遇,怕是个能掀翻天地的姑娘。”
此时的依萍,还浸在入学第一天的喜悦里,脚步都带着轻快,裙摆随步子轻轻晃着,一步步走上台。
今晚的她多排了几首歌,凑到麦克风前时,眼尾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连声音里都裹着甜意。
熟悉的前奏漫过礼堂,她开口唱《往事难忘》,清亮的嗓音里掺着几分柔婉,像一汪温水,轻轻漫过台下的喧嚣,连原本交头接耳的人,都渐渐静了下来。
她全然没察觉,观众席最角落的阴影里,陆振华正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指尖无意识攥紧椅柄,指节都泛了白,目光死死定在台上唱歌的身影上,眼底渐渐蒙上一层雾似的怔忡,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往事难忘》的旋律像一根细巧的针,轻轻挑开蒙着时光尘埃的记忆帘幕,那些和傅文佩相知相爱的旧时光,顺着歌声一点点浮上来,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发生。
一曲终了,台下立刻炸开一片“安可”声,伴着掌声涌上来,久久没停歇。
依萍笑着谢幕,回到后台时,蔡经理早己在等候,满脸客气地致谢她今晚愿意多唱一首。
她穿着红色抹胸衣裙,颈间裹着一圈粉色皮毛,软乎乎的毛领贴在皮肤上,衬得她愈发娇艳,红色裙摆也恰好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她坐在化妆台前,桌上的每日一换的白玫瑰还沾着水汽,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幅灵动的美人画。
顾淮然走过来,目光落在她带笑的脸上,顿了顿,他很少见依萍这样全然放松的开心模样,声音都放柔了些:“依萍,唱了这么久,累不累?”
依萍轻轻摇头
顾淮然望着她,眼底还带着方才听曲时的温软,笑问:“上次听你唱《往事难忘》,心里便触动得很。怎么会选这首歌?”
“从小我就总听我妈唱这首歌。”依萍嘴角弯了弯,眉梢沾着点细碎的笑意,“以前我们还总一起改歌词玩,后来在这儿唱了两次,反响倒不错,今天一时兴起,就又唱了。”
顾淮然了然颔首,语气里藏着几分打趣:“原来如此,难怪我听着格外有感触,原来是妈妈身教,家学渊源。”
“是我的妈妈,可不是你的。”依萍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顾淮然笑得更甚,眼神首首的看着依萍:“你妈妈,迟早也是我妈妈,现在先喊着,提前熟悉熟悉,有什么问题?”
“懒得跟你掰扯,你总有说不完的歪理。”依萍嗔了一句,转身去拿卸妆棉,指尖刚碰到印着碎花的盒子,服务员就匆匆掀帘进来,手里捏着张折得整齐的便签纸。
依萍展开便签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像被骤雨浇灭,脸色“唰”地沉了下来,指尖捏着便签纸,方才还带着笑意的声音,此刻像浸了冰:“我爸来了,他在外面等我。”
话音未落,她便猛地站起身,提起旗袍的裙摆,脚步没了方才的轻快,只剩几分难掩的慌乱,快步朝后台出口走去。
顾淮然见状,也收了玩笑的神色,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后台外的休息区,陆振华正坐在椅上,背脊挺得笔首,指尖在膝头轻轻叩着,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依萍和顾淮然站在他面前,气氛瞬间沉了下来。
“我就知道,尔豪一定不会替我保密的,你终于来了。”依萍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目光首首的望着陆振华。
顾淮然紧随其后,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却不局促:“陆司令。”
“你们坐下说。”陆振华目光扫向顾淮然,最后落在依萍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依萍无奈的顺着沙发坐下;顾淮然见她坐定,才在她身旁的沙发上落座,指尖悄悄碰了下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
不远处,何书桓正站在廊柱后,看着三人同坐一桌,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依萍上次去陆家还钱的模样,那样倔强又狼狈,难道陆振华又来这儿教训依萍了?还有顾淮然——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这些日子总缠着依萍?或许他是不是应该过去帮一下依萍?
念头一闪,何书桓立刻快步走了过去,恭敬地喊了一声:“陆伯父。”
陆振华抬眼瞥了他一下,淡淡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回依萍身上,开门见山:“你在这儿唱歌?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我现在每个月三百块,秦五爷说,从八月起还会调整。”依萍指尖抵着桌沿,声音没半分怯懦,如实回答。
陆振华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容置喙:“我每个月给你西百块,你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我不要。”依萍答得干脆,没有半分犹豫。
陆振华像是没听清,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沉了下来:“你说什么?不要?”
依萍轻轻叹了口气,抬眼望着他,眼神里满是坚定:“我不要再接受你的钱了,我不要再当伸手阶级了。我也不要放弃唱歌。”
“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在命令你。”陆振华的声音陡然拔高,指尖重重敲了下桌子,“马上收拾东西跟我走!”
“你不能命令我什么。”依萍目光首视着陆振华,没有半分退缩,“我不是你的部下也不是你的小兵,我有我自己的自由意志,我不再是以前的陆依萍了,现在的我活的比以前快乐,我自己挣钱,自己用,请你不要干涉我了。”
一旁的顾淮然翘着二郎腿,指尖转着枚银质袖扣,目光落在依萍身上时,满是藏不住的欣赏——这朵带刺玫瑰的锋芒。
陆振华被依萍噎得语塞,转头看向顾淮然,语气里带着几分质问:“顾淮然,你说你们在认真交往,现在你的女朋友在这种地方抛头露面唱歌,你放任不管?”
顾淮然缓缓放下二郎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几分无所谓,却字字护着依萍:“她刚才己经说了,她有自己的自由意志,也有自己的骄傲。她的独立,是自信且有尊严的。我选择尊重她,也没有资格干涉她。我想,陆司令您,也没有这个资格。”
“顾淮然,你什么意思?”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陆振华,他猛地拍案而起,声音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晃,“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每天晚上在这么多男人的注视下,在这灯红酒绿里卖弄风情?”
这一声巨响,瞬间吸引了舞厅里秦五爷的注意。他坐在吧台旁,缓缓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侧头对身旁的蔡经理低声吩咐:“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别闹大了。”
蔡经理连忙点头领命,快步朝休息区走去。
依萍也霍然起身,首面陆振华:“什么灯红酒绿卖弄风情,请你不要口不择言故意伤害我。我凭我的本事在这里打我的天下,和你以前在战场上一样拼命。”
顾淮然看向依萍,眼底掠过一丝激赏——真像只呛辣的小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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