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琴攥着方块手帕，眼泪一把一把蹭在白色手帕上，声音哭得发颤，连说话都带着断断续续的哽咽：
“光雄，你可得为我做主啊！陆家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狠！老爷子别看年纪大了，手里的鞭子抽起人来，半分情面都不留！以前他待我多好，什么都顺着我，可现在……那个死依萍更过分，还勾引到了顾淮然，利用他来欺负我们娘俩！”
魏光雄捏着烟丝的手猛地一顿，指尖细碎的烟丝簌簌落在桌面上，他抬眼看向王雪琴，往日里总带着几分散漫的眼神，此刻凝着沉锐的光，连语气都沉了几分：“你说的是沪部督军司令部的那位顾淮然？不是跟着梦萍嘛？”
“我们梦萍也是被耍了，那个顾淮然是依萍这个小贱人弄出来的假货，害得梦萍现在学校都不敢去了。”王雪琴连忙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点头点得几乎要撞着下巴，声音里还裹着未散的哭腔，
“你不知道上次在法式餐厅，他全程护着陆依萍，还让手下拿着沾着辣椒水的鞭子抽我和梦萍！我胳膊上的鞭痕现在碰一下都疼，他根本没把陆家放在眼里，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一般。”
魏光雄弯腰，指尖慢悠悠捻起桌上的烟丝，重新揉进泛黄的烟纸里，动作看似舒缓，眼底的光却一点点暗了下去，像积了层乌云：
“顾淮然……这小子仗着自己有几分背景，就为所欲为。前阵子他断了我一批货的路子，我正憋着劲找他算账，他倒好，先缠上了陆家，还护着陆依萍那个丫头。”
他把卷好的烟叼在嘴边，划亮一根火柴，橘红色的火苗映了映他的眉眼，烟雾袅袅升起，遮住了眼底的阴鸷：
“雪琴，是时候离开陆家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带着尔杰跟我走，虽说日子不如陆家富贵，可也不至于受这种委屈。你看看你现在这模样，何必还在陆家拖拖拉拉？”
王雪琴重重叹了口气，眼底满是纠结，指尖无意识绞着旗袍下摆：“我知道，我己经被逼到绝路了。
再这么下去，就算我不想走，老爷子说不定哪天就容不下我。可我总在想，我真要是一撒手跟着你跑了，我那几个孩子，我该怎么交代啊？”
魏光雄看着她，嘴角勾了勾，带着几分了然：“你总算肯说真心话了。你一首不肯离开陆家，说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三个孩子。以前你总说他们年纪小，离不开你。”
“以前情况不一样啊！”王雪琴急了些，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又很快压下去，带着几分无奈，“那时候你地位不稳固，到处都要用钱，我得在老爷子那里想法子挖钱给你周转。到现在，老爷子手里还藏着一笔钱，我要是不把这笔钱弄出来，心里实在不甘心！”
“那就挖！趁早挖！”魏光雄指尖夹着烟，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里带着几分催促，“我看你现在这处境，就算你不主动走，迟早也会被那老头赶出来，到时候钱没拿到，人还落得一身狼狈。”
“可我要是把钱都挖走了，我的那些孩子怎么办？”王雪琴又软了下来，眼底满是犹豫，声音也低了下去，“他们在陆家，好歹还有个依靠。”
“你瞧，你心里始终还是记挂着那三个孩子。”魏光雄的语气沉了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强硬，“你要是舍不得他们，就把尔杰还给我——那是我的儿子，我自己能管。”
“光雄，你就不能不逼我吗？”王雪琴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声音里满是委屈，“我刚在老爷子和依萍那里受了一肚子气，跑到你这儿来，还要看你的脸色。我也知道，你现在身边莺莺燕燕多，早就对我没耐心了。”
“你说这话，是咒我忘恩负义？”魏光雄皱了皱眉，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掌控感，
“我魏光雄不是那种人。你和尔杰随时都能来我这儿，这里永远给你们留着位置。至于你那三个孩子，要走就走得干脆，别再联系，跟他们断得干干净净。至于陆依萍那个跟你作对的小贱人，就交给我来处理。”
————
方瑜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眼神发首地盯着桌上凉透的粥碗，从清晨坐到午后，碗里的粥连一口都没动过。
依萍端着重新热好的粥走过来，把碗轻轻放在方瑜面前，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只觉得一片冰凉。“方瑜，再吃一口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的声音放得很柔，没有往日的锐利，只剩满心的担忧，与密密麻麻的自责——自从那日她解开真相，方瑜就成了这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不说话、不吃饭，连眼睛都少了往日的光亮，任依萍，方瑜父母，怎么劝，都只换来沉默。
依萍甚至在怀疑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否正确，是不是不应该击碎她所以为的幸福?或许自己是否在那段感情刚萌芽时就应该将其拔出?
方瑜缓缓抬眼，眼底蒙着一层水汽，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依萍，我是不是很傻？我以为他是真心的，结果……”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粥碗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依萍叹了口气，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然后拉起她的手腕，语气坚定却温和：“别在这儿钻牛角尖了，再这样下去你就会变成可云那样，我不能再让你这样下去了，方瑜你必须要振作起来。我带你去看可云”
方瑜没有反抗，任由依萍拉着她起身，连外套都忘了拿。依萍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针织衫，披在她肩上，仔细帮她拢了拢领口：“巷口风大，别着凉了。”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路上偶尔有小贩推着车经过，叫卖声、车轮滚动声此起彼伏，可方瑜依旧低着头，眼神落在自己的鞋尖上，像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封闭的小世界里。
依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攥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城郊的方向走——她知道，道理说再多都没用，只有让方瑜亲眼看看可云的样子，才能让她明白，比起那些不值得的人，好好活着才最重要。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这是一所孤儿院。
王医生带着可云在给孩子们写字。
“可云。”依萍轻轻喊了一声。
可云回过头，看见依萍和方瑜，脸上立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连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依萍，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她的声音比以前清亮了许多，眼底也没了往日的惶恐，多了几分安稳的平和。
方瑜愣了愣，看着眼前的可云，有些不敢相信，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疯疯癫癫的，可如今……现在的她，穿着干净的粗布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说起话来从容又温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鲜活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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