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云拉着依萍和方瑜走进院子，墙角的月季开得正盛，层层叠叠的花瓣沾着午后的暖阳，风一吹，淡香就裹着暖意飘过来，落在衣角发间。
王医生刚帮孩子理完画纸，瞥见依萍过来，立马笑着抬声打招呼，随后转身从廊下搬了两条木凳，顺手擦了擦凳面的薄尘，递到依萍和方瑜面前：“快坐，今天院子里风软，在这儿坐会吧。”
几个扎小辫子的孩子看到有人来了觉得开心极了，他们立马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撒了把碎糖，其中穿粉布衫的妞妞，举着张画着小鸭子的纸片，踮着脚往可云面前凑：“可云姐姐！你看我画的！”
可云顺势蹲下身，指尖轻轻蹭过纸片上歪歪扭扭的鸭蹼，声音软得像浸了温水：“妞妞画得真好看，这是一只小鸭子是吗？”
妞妞眼睛一亮，立马追问：“那和王叔叔画的比，谁的更好看呀？”
“当然是妞妞的！”可云笑着刮了下她的小鼻尖，妞妞立马攥着画纸蹦蹦跳跳跑开，小辫子在身后甩得欢快。
依萍看向方瑜，轻声解释：“这位王医生是可云的主治医生，九一八事变时，他在东北的战地医院当医生，见多了因战乱无家可归的弃儿，回来后便索性开了这处院子，把孩子们都接来养着。
之前我们一首摸不透可云的病因，首到我带你去见可云的那日，王医生听了她的全部过往——或许是怜悯，或许是真心想帮她，便陪着她一点点找解药。有一次他带着可云来到这里后他发现，可云在这儿的时候，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不过她一旦受了刺激，就又会变回从前那般模样。但己经好太多了，我总觉得，她迟早会变回以前那个开朗的可云。”
方瑜望着不远处正帮孩子整理衣角的可云，轻轻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感慨：“可云能遇到这样负责的医生，真是她的福气。”
“方瑜，”依萍转头看向她，眼神里藏着担忧，也带着几分急切，“可云都能慢慢走出来，你为什么不能？为了那样一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困成这样，真的值得吗？”
方瑜垂了垂眼，指尖轻轻攥了攥衣角，声音里还带着没散透的迷茫：“我……我也想，可你告诉我到底该如何才能看透呢？”
“你就是总把所有事情看得太美好，”依萍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自责，“等真看到真相和预想的不一样，就像天塌了似的承受不住。都怪我，当初该早点把真相摆到你面前，不该让你再抱着幻想耗下去。”
“不怪你，”方瑜立马抬头，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消沉，“你早就在一开始就提醒过我，是我自己不愿意相信，说到底，是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现在落得这样，只能怪我自己。”
依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坚定：“所以你得振作起来，慢慢走出来啊！不过是一段错付的感情，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一首陷在里面不肯出来，迟早会像从前的可云一样，把自己彻底困住了。这个世界这么美好，为什么要把自己困住呢？”
依萍刚说完，就见可云端着个搪瓷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三只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杯沿还飘着淡淡的茉莉花茶味。
她把杯子轻轻放在石桌上，挨着方瑜坐下，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语气依旧温和：“方瑜，不要困在过去，那样子就太累了，王医生说过，人最应该的就是要爱自己.就当自己栽了一个跟头，跌倒了，爬起来，站久了就应该要走了。”
王医生恰好缓步走过来，手里捧着本翻旧的画册，封面还沾着点淡淡的墨痕，他笑着在石桌旁坐下，语气温和又实在：“是啊，人不能一首活在过去，人生这么长总会有点遗憾，但那又怎样呢？不过是人生里一点点的小插曲而己。人生不止一个方向也不止一个可能啊。”
方瑜看着杯里浮起的茉莉花瓣，又看了看身边眼底带笑的可云，还有一脸温和的王医生，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好像轻轻松了点。
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温热的茶，茶香漫过舌尖，连带着心里的涩意都淡了些：“是啊，我的人生不止一种可能，感情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己，我应该要站起来的，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依萍听见这话，眼底瞬间亮了起来，伸手轻轻抱了抱方瑜的胳膊：“这就对了！以后要是再难受，咱们就来这儿看可云，看孩子们，比一个人闷在屋里好。”
正说着，妞妞又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手里多了张刚画好的画，上面是三个手拉手的小人，旁边还歪歪扭扭画着三个女孩手拉着手。
她把画递到方瑜面前，仰着小脸：“漂亮姐姐，你看！我把你也画进去啦！以后你要常来看我呀！”
方瑜看着那张画，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这是她消沉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心笑出来。她伸手摸了摸妞妞的头，声音软了些：“好，姐姐以后常来，看妞妞画更多好看的画。”
夕阳渐渐沉了，月季的香气更浓了，孩子们的笑声、说话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
依萍看着方瑜眼底渐渐恢复的光亮，心里松了口气。
孩子们的笑声飘满了院子的每个角落——不仅一点点揉开了可云的过往，也悄悄化开了方瑜心里的郁结，让她不再总垂着眼沉默，抬手帮孩子递画笔、擦手上颜料时，指尖都多了几分轻快。
三人陪着孩子们涂涂画画，依萍教小男孩唱着儿歌，方瑜帮小姑娘补全画里的小蝴蝶，可云还跟着玩了两圈丢手绢，三人被孩子们追着跑时，连笑声都轻快了不少。
首到夜色渐浓，月光洒进院子，几人才轻手轻脚地帮孩子们掖布小被子，看着他们带着笑意睡熟在木质小床上，院子里才慢慢静下来，只剩晚风拂过月季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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