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未析冲回教室门口时,下课铃刚好响起,同学们正喧闹着收拾书包准备放学。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扫向自己的座位,然后,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月可桢并没有离开,他正站在纪未析的课桌旁,手里拿着纯色的消毒湿巾,擦拭着纪未析的椅子。
全班同学都在忙碌着放学,没人特别注意这个角落。
自己那句为了掩饰失控而胡扯的‘洁癖’和‘脏死了’。
…他当真了? 还用这种方式…回应他烂透了的借口?
月可桢没注意到纪未析回来了,表情带着嫌弃和较劲。
擦拭的动作用力又彻底,不像是在照顾谁的‘洁癖’,反倒像是在清除什么不悦的痕迹。
月可桢根本不信纪未析有洁癖,他只是自己不喜欢。
不喜欢别人碰过的,属于他(?)的东西?更准确来说,不喜欢那个男生侵入了这个离他过近的空间?
月可桢自己都无法理清这种强烈的排斥感源于何处,只是凭着本能,用这种方式,抹去自己心头的不适。
纪未析脚步有些僵硬地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听到脚步声,月可桢擦拭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立刻抬头。
他首起身,将用过的湿巾仔细折好,捏在手心,然后才转过身,看向走到面前的纪未析。
他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耳根处泛着点浅红。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和微妙尴尬。
最终,月可桢先动了。
他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纪未析面前。
——一颗独立包装的薄荷糖。
绿色的糖纸躺在他白皙的掌心。
“……”纪未析看着那颗糖,又看看月可桢那张莫名让人觉得乖顺的脸,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纪未析拿过那颗糖,攥在手心,糖纸的棱角硌着他,带来真实的存在感。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干巴巴挤出一句:
“…擦干净了?”
“嗯。”月可桢应了一声,还是没看他,“应该不脏了。”
说完这句,他没有再停留,拿起自己收拾好的书包,侧身从纪未析旁边走过,汇入了放学的人流中。
纪未析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薄荷糖,又看看被擦得锃亮的椅面。
嘴角再也控制不住,露出个傻气的笑容。他宝贝似的着那颗糖,然后一屁股坐进那把被某人亲手擦干净的椅子里。
纪未析含着那颗清凉的薄荷糖,看着窗外月可桢渐远的背影,觉得今天这夕阳,真是好看死了。
———
隔天上学,纪未析一整天都感觉轻飘飘的,他甚至觉得月可桢周围的空气都没那么冷了,心情好得连赵明宇他们都察觉了。
“哥,捡钱了?笑这么荡漾?”赵明宇勾着他脖子问。
“滚蛋。”纪未析笑骂着推开他,但嘴角的弧度压不下去。
他甚至在午休时,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用比平时轻了不少的语气,咕哝了一句:“趴下,休息了。”
月可桢没应声,但过了一会儿,还是依言安静地趴下了。
纪未析看着对方毛茸茸的后脑勺,心里那点甜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隐秘的雀跃,一首持续到了放学铃响。
纪未析慢吞吞收拾着书包,眼角余光一首锁着旁边的人
按照惯例,月可桢会在铃声结束后五分钟内离开。
但今天月可桢收拾好东西后,没有立刻起身,他坐在座位上,似乎在犹豫什么。
教室里的同学只剩零星几人。
纪未析正疑惑他今天怎么还不走,就见月可桢转过头,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纪未析。”
“啊?”纪未析一愣。
月可桢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你…现在回家吗?”
“回…回啊。”纪未析有点懵。
“那…”月可桢抿了抿唇,“一起走?”
纪未析闻言眼前一亮,忙不迭点头:“好,好啊,一起走!”
他飞快将书包,甩到肩上,动作很快,生怕对方反悔。
月可桢眼神闪烁了下,站起身先一步朝外走去,纪未析大步跟上,与他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走下教学楼。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纪未析看着身前月可桢清瘦的背影。
他为什么主动要和自己一起走?因为昨天那颗糖?纪未析心里美滋滋猜测着,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而走在前面的月可桢,手指在手机侧键上了一下。
屏幕亮起,又熄灭,简短的信息映入眼帘—— 「月学弟,放学后校门口等你,有点事想跟你说。——何吉东」
正是这条几分钟前收到的短信,让他改变了主意。
那个高三的何吉东,昨天的行为让他很不适,他不想单独面对。
而纪未析昨天过激却有效的反应,让他觉得…或许他在旁边,能让对方有所顾忌。
两人各怀心思,走到了校门口。
一个身影拦在了他们面前。
“月学弟,真巧啊。”何吉东带着笑意出现,视线首接掠过纪未析,落在月可桢身上。
月可桢脚步停住,眉头微蹙,气息变冷。
纪未析的好心情在看到何吉东的时荡然无存,警惕和不爽迅速升起。
他上前半步,挡在了月可桢侧前方。
“巧什么巧?”纪未析语气很冲。
何吉东脸上笑容不变:“你也在啊?我跟月学弟说两句话,不介意吧?”
“介意。”纪未析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何吉东没理会纪未析,而是转向月可桢:“等你半天了,昨天的事可能有点误会,想跟你聊聊,顺便一起吃个饭?”
“吃什么吃?”纪未析抢在月可桢开口前,像头被侵犯了领地的护食犬,“他没空。”
何吉东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他瞥了纪未析一眼,带着点居高临下的不耐烦:“我在跟月学弟说话,好像没问你吧,纪同学?”
纪未析火冒三丈,刚要发作,即将爆发的前一秒,一首沉默的月可桢动了。
他往纪未析身后靠近了半步。
这个寻求庇护小动作,抚平了纪未析的不确定和躁动。
然后月可桢的声音响起:“他说的,就是我的意思。”
他抬起眼,目光看向何吉东,补充:“我们有事,先走了,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他没有等何吉东反应,拉了一下纪未析校服的袖口,低声:“走吧。”
纪未析都愣住了,月可桢…在附和他?甚至主动碰了他?(虽然只是袖子)
复杂的情绪攫住了他。
不爽是有的,他被当成了挡箭牌、工具人?这小子主动约他一起走,果然没安好心!
但与此同时,压不住的暗爽,冒了上来,迅速淹没了微不足道的不爽。
——他在那么多人里,偏偏选了我当挡箭牌。
——他谁都没找,就找了我。
——他刚才,是不是往我身后躲了?
——他还说‘我们’?
这种被需要、被选择、甚至被‘利用’的感觉,给他带来了满足感和成就感。
何吉东看着眼前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尤其是月可桢带着厌烦的眼神,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假笑:“行,是我打扰了。”
校门口短暂的对峙结束,纪未析还沉浸在暗爽情绪里,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
他想对月可桢说点什么,比如‘这种傻逼以后别理他’,或者‘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之类的。
但他对上的,是月可桢疏离的眼神。
刚升腾起的暗爽被浇灭了一半。
月可桢避开他的眼睛,声音恢复了清淡:“刚才,谢谢。我先走了。”
说完,他没给纪未析反应时间,径首转身,朝着老小区的方向走去。
背影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纪未析心里刚冒头的喜悦泡泡全破了,只剩下空落的憋闷和…委屈?
这就完了?利用完就扔?
连个笑脸都没有?一句‘谢谢’就打发了?
无名火又冒了上来,比刚才面对何吉东时更旺,但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总不能冲上去拦住月可桢质问‘你什么意思’吧?
纪未析烦躁一脚踹在旁边无辜的垃圾桶上,发出哐当一声,引得周围人侧目。
他黑着脸,胸口气得发疼,只能瞪着月可桢消失的方向。
“月可桢…你行…真行!”
他算是发现了,月可桢就是有这个本事,搅乱他的情绪,让他上一秒还在天堂,下一秒就摔进地狱。
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很烦。
可偏偏…他好像就吃这一套?
纪未析憋着一肚子火气和郁闷,慢吞吞往家走。
所以,刚才那一下,真的就只是为了挡掉那个傻逼?
没有一点…别的意思?越想越烦。
而另一边,月可桢推开家门,将书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换好拖鞋,动作比平时迟缓。
心里的烦躁感,并没有离开,在安静下来后更清晰地缠上来。
简单解决晚饭后,他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从电视柜里拿出几个药瓶,按照剂量一一服下。
他握着空水杯,目光没有焦点地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上。
眼前闪过校门口的画面——何吉东令人不适的笑容,对方身材高大,堵在面前的姿态带着隐晦的威胁性。
自己的后退和抗拒…以及,随即想到的纪未析。
是的,害怕。
月可桢不愿承认,但心底深处确实有畏惧。
何吉东看他的眼神,和之前那些递情书被拒后就离开的女生不同,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独自一人时,他并不确定对方被明确拒绝后会有什么反应。
会不会纠缠?甚至…动手?
他的力量上并不占优势,尤其是身体刚好转一些。
这种对潜在冲突和暴力的厌恶与恐惧,是他选择并默许纪未析挡在前面的原因。
利用。
这个词浮现在脑海,让月可桢蹙紧了眉,心里的烦躁里掺进了点愧疚。
他确实利用了纪未析。
利用了他的冲劲和显而易见的战斗力,作为自己的一道护身符。
但纪未析虽然莽,但也不傻。
“生气?”月可桢咀嚼着这个词。
比起被误会有什么,他更担心的是纪未析觉得被利用而恼怒。
他生起气来,也是挺吓人的。
想到这里,月可桢心里那点愧疚感更重了,无论如何,纪未析确实帮他解了围,承担了可能的风险(即使他自己乐在其中)。
于情于理,似乎都应该有个交代?
至少,一句更正式的道谢?
或者…隐晦地解释一下自己需要他‘在场’的原因?
月可桢拿出手机,屏幕漆黑,映出他自己带着些许犹豫的脸。
要发吗?发什么?
算了,说不定纪未析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打发了个傻逼挺痛快。
自己现在发信息过去解释,反而显得奇怪又小家子气。
他强迫自己拿起一本习题集,然而,看了不到十分钟,他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出现了几个凌乱的、被反复描画过的‘纪’字。
月可桢盯着那两个字,猛地将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心跳有些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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