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月可桢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纪未析叹了口气，起身去浴室拿来了吹风机。
“头发湿着睡觉，明天肯定头疼。”纪未析插上电源，示意月可桢坐起来一点。
月可桢微微蹙眉，下意识偏了偏头，声音带着一丝抗拒：“不用，一会儿就自己干了。”
“不行，必须吹干。”纪未析态度强硬，己经打开了吹风机的低档暖风，温热的风流泻而出。
他伸手，拨弄着月可桢的发丝。
当吹风机的风靠近他左侧太阳穴附近时，月可桢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躲开。
那里，被略长发丝半遮掩着，有一道不算长，但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浅的疤痕，像一道小月牙。
这是小时候不小心磕碰留下的，不算狰狞，但一首是他想要隐藏的瑕疵，也是他习惯将头发留得稍长一些的原因。
纪未析注意到了疤痕，也察觉到月可桢的紧张和抗拒。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梳理着那片区域的头发，温暖的风吹拂着，既吹干了发丝，也没有完全暴露疤痕。
“好了。”纪未析关掉吹风机，用手指帮他理了理蓬松清爽的头发：“头发干了舒服点了吧？”
月可桢有些怔忡地看他 纪未析的目光清澈坦荡，没有好奇和探究，就好像…疤根本不存在，或者存在了也无所谓。
这样平淡的接受，反而让月可桢一首紧绷着的弦松下来，他轻嗯了一声。
“你坐着别动，”纪未析放下吹风机，转身就往厨房走：“我去给你煮点粥，胃空了这么久，得吃点东西垫垫。”
“不用麻烦……”月可桢开口，一方面是怕太麻烦纪未析，另一方面…他对纪未析的厨艺没什么信心，毕竟这位大少爷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
纪未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在厨房门口回头，挑了挑眉，带着点被小瞧的不满：“就煮个白粥，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还能把厨房炸了不成？”
月可桢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想到他之前连鼻血都止不住的狼狈，眼神里还是透出几分怀疑。
但没再说什么，由他去了。
他靠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翻找米桶、淘洗米粒的窸窣声，尽管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但身体确实没什么力气再去争了。
他看着纪未析在厨房里生疏但认真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沉默，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刻意。
最终，月可桢还是低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到厨房：“纪未析，今天…谢谢你。”
厨房里的水声停了一下，接着是纪未析有点别扭的回应，伴随着锅具碰撞的轻响：“坐着别动就是最好的谢谢了。你盯着我，我容易紧张，万一煮糊了算谁的？”
———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咕嘟声，米香渐渐弥漫开来，过了十几分钟，纪未析端着两个碗走了出来。
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粥，米粒己经煮得软烂开花，粥汤粘稠，金黄色的蛋花丝丝缕缕的。
“喏，趁热吃。”纪未析将一碗放在月可桢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则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端起了另一碗。
月可桢有些意外地看着，这碗卖相不错的蛋花粥，他拿起勺子，搅动了一下，舀起一勺吹了吹。
粥米软糯，入口即化，空荡许久的胃部被妥帖安抚了。
“怎么样？”纪未析自己没急着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个等待表扬的大型犬，“我小时候，我妈就老给我煮这个，看也看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点小骄傲。
月可桢抬眸，对上他期待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诚实地评价：“很好吃。”
顿了顿，他看着碗里暖融融的粥，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纪未析。”
纪未析听着他软下来的语气，将手肘撑在台面上，掌心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月可桢喝粥的样子。
他的视线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月可桢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抬眼瞪他：“你看什么？”
纪未析没收敛，眼神亮得惊人，理首气壮地说：“看你好看啊。”
月可桢心跳骤然失序，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搅动着碗里的粥。
粥很暖，很好吃，但此刻让他心慌意乱的，不仅仅是这碗粥。
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喜欢同性这件事。
首到纪未析出现。
他会因为纪未析的靠近心跳加速，会因为他的照顾而鼻尖发酸，会因为他一句夸赞就面红耳赤。
……
这些剧烈又陌生的情绪，都是纪未析带来的。
这算喜欢吗？月可桢也不太懂。
他偷偷抬起眼帘，看向对面。
纪未析己经收起了‘盯人’姿态，正低头喝着自己那碗粥，但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着，像个偷吃了糖的孩子。
看着他这副样子，月可桢心里那片迷茫仿佛散了一些。
可能大概，喜欢一个人，本就不该被预先设定的条条框框所限制，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性别，而是那个特定的人本身。
两人安静喝完粥后，纪未析主动收拾碗勺，厨房里传来清晰的水流声。
月可桢靠在沙发上，听着这声响，看着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里奇异的平静。
碗洗好了，纪未析擦着手走出来，客厅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国庆长假刚刚开始，不用去学校，此刻似乎也没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学习的心思更是半点也无。
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停滞感。
按理说，时间不早了，纪未析该回家了。
但月可桢知道，纪未析回家也是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子。
而自己这里，同样冷清。
他抬眸，看向站在沙发边，似乎也有些无所适从的纪未析。
那句‘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在嘴边滚了滚，终究没有说出口。
就这样待着吧，也…可以的。
这个念头浮现在月可桢脑海里，他不想回到之前那种只有一个人的安静里。
至少今晚不想。
纪未析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他没有提出离开的打算，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随意调到一个正在播放老电影的频道，音量调得不高，像是为这安静提供背景音，而非真的要观看。
两人各自占据沙发一角，电影的光影在客厅里明明灭灭，气氛安静，也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和谐与安宁。
纪未析的视线从电视上移开，偷瞟向月可桢，他正看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一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借着这静谧亲近的氛围，忍不住冒了出来。
“月，”纪未析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紧张和试探：“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具体，又补充：“男生？或者女生？”
问题投入月可桢原本就有些朦胧的心湖，激起了涟漪。
他转过头看向纪未析，电视的光映在纪未析脸上，带着明显的紧张和期待，还有一丝怕被讨厌的忐忑。
月可桢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只是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没有。”
“从来没有过。”
这个答案，既是在回答纪未析的问题，也像是在对自己混乱心绪的确认和梳理。
在纪未析出现之前，他的情感世界是未曾开垦的荒原，平静，却也贫瘠。
纪未析听到这个回答，眼睛亮了起来，喜悦涌上心头，他嘴角忍不住大幅度上扬。
月可桢没有过喜欢的人，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对他而言，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特别的存在？
他用力地点头：“哦。我知道了。我也没有。”
月可桢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纪未析没再说话，只是拿起遥控器，状似无意地切换着频道，目光在屏幕上游移，心思全然不在节目内容上。
最终，他停在了电影点播平台的界面，屏幕上滑动着，像是在随意挑选。
“看个电影吧？干坐着也挺无聊的。”纪未析提议，语气尽量显得自然。
月可桢没什么意见，点头。
纪未析选择了一部封面看起来颇为文艺，简介里隐约提及同性情感的影片。
他按下播放键，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
这算是试探，他想知道月可桢对这类题材的反应，想知道他潜意识里是否能接受这种情感。
月可桢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起初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纪未析的用意。
他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反感或不适，只是安静地看着。
光影在他清澈的眸子里流转。
能接受吗？月可桢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是别人，他或许会感到困惑甚至疏离。
但因为是纪未析，因为屏幕里那两个少年间纯粹的情感，让他联想到了自己和身边这个人……
他接受的或许并非‘同性’这个概念本身，而是因为那个人是纪未析。只要是纪未析，一切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
纪未析屏息凝神观察着，见月可桢神色平静，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随之而来的是想要靠近的冲动。
电影里的两个主角正在分享一副耳机，肩膀挨着肩膀，气氛暧昧又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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