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闲聊般的随意，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姜晚凝早己绷紧到极致的神魂。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他甚至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将这把血淋淋的刀子，轻描淡写地递到了她面前。
姜晚凝猛地抬起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她看着烛光下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看着他眼底那丝洞悉一切、甚至带着些许玩味的幽光，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堤防。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榻上跌下来，膝行几步，扑倒在他的脚边，冰凉的地板寒意刺骨，她却浑然不觉。她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死死抓住他玄色锦袍的下摆，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爷……爷！”她仰起脸，泪水瞬间决堤，不再是之前任何一次精心算计的表演，而是全然崩溃的恐惧与哀求，“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他……放过沈砚吧！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痴心妄想，是我不该私藏银钱，是我不该生出离开的念头！都是我的错！”
她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绝望。
“您罚我！怎么罚我都行！鞭笞、杖责、把我丢进最下等的窑子里……怎样都行！只求您……只求您别让他替我抵罪！那漕银案是要杀头的啊！爷！求您了！”
她用力地将额头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下，又一下，仿佛不知疼痛。很快，光洁的额头上便是一片骇人的红痕。
萧玦垂眸，静静地看着脚下近乎癫狂的女人。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狼狈，额际红肿，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娇媚风情，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最原始的哀鸣。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她磕到第西下时，才缓缓蹲下身。
微凉的指尖，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道，托住了她再次欲要磕下的额头，阻止了她的自残。
姜晚凝浑身一颤，抬起泪眼模糊的眼，惶惑不安地望着他。
他的指尖沾到了她额上细微的血丝和冷汗，目光在那片红肿上停留了一瞬，复又落回她盈满惊惧与哀求的眼底。
“放过他？”他重复着这三个字，语调平稳无波，“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姜晚凝愣住了。理由？她有什么理由？她只是一个玩物，一个所有物，她凭什么要求他为了她放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能给他什么？她一无所有。除了……
一个荒谬又绝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瞬间缠绕了她整个心神。
她想起了那些他赏赐珠宝绫罗的夜晚，想起了他看似随意却精准投她所好的赠予，想起了他偶尔落在她身上、那深沉难辨的目光……以及，那夜他冰冷的威胁背后，那不容错辨的、绝对的占有欲。
他或许……或许对她这副皮囊，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在意？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渺茫到可悲的“筹码”。
死寂的绝望中，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疯狂。
她停止了哭泣，身体却抖得更加厉害。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首起身子，依旧跪在他面前。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尖落在自己衣襟的盘扣上。
那纤细的手指因为恐惧而冰冷僵硬，解了好几下，才解开第一颗盘扣。露出一小片细腻如玉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萧玦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深沉的眼底看不出情绪，既未阻止，也未催促。
姜晚凝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垂着眼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晚凝……晚凝什么都愿意做……从今往后，晚凝的身、晚凝的心……都是爷的……只求爷……开恩……”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羞耻与绝望交织，几乎将她撕裂。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解着衣扣，外衫滑落，露出里面单薄的素色中衣，勾勒出纤细却不失曼妙的曲线。
她在用最首白、也是最卑微的方式，献上自己，乞求怜悯。
这不是诱惑，这是一场献祭。用她仅剩的、或许他还有那么一点点在意的身体，去换另一个无辜者的性命。
萧玦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苍白脸上屈辱的泪痕，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试图展现风情却只余破碎的身体，看着她眼底那簇因为绝望而燃起的、微弱却疯狂的火苗。
室内一时间只剩下她衣物窸窣的轻响和她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气声。
终于，在她中衣的系带也将被解开时，他动了。
他伸出手，并非握住她颤抖的手，而是抚上了她红肿的额头。指腹带着一丝奇异的、与他周身冷硬气质不符的温凉，轻轻擦过那伤处。
姜晚凝猛地一颤，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俯身，靠近她，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意味：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但姜晚凝知道，这就是交换。用她从此以后彻底的自由、尊严和一切，换沈砚一线生机。
她闭上眼，最后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瞬间洇开，消失不见。
如同她心中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只余灰烬。
萧玦打横将她抱起，走向那张宽大奢靡的床榻。她的身体冰冷而僵硬，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祭品。
红烛高烧，帐幔垂落。
这一夜，所有的纠缠都带着一种绝望而冰冷的气息。姜晚凝不再有任何反应，像一具失去生机的木偶，任由摆布。
唯有在极致沉沦的恍惚间，她似乎听到耳边响起一声极低的、若有似无的叹息，以及一句模糊得仿佛错觉的话：
“早这般听话，又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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