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问”式的请教持续了一周多，成为了两人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新常态。频率高得甚至让助教李老师都忍不住私下调侃：“糖糖老师，顾先生都快成你的编外学生了。”
林薇总是笑笑，不予置评，心底却对这种专注于孩子成长的交流感到一丝纯粹的愉悦。
这天下午，顾宸接乐乐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提出新的问题。他耐心地等林薇安抚好一个因为玩具被抢而哭泣的孩子，又和另一位家长简短沟通了几句。
首到教室渐渐安静下来，他才走上前。夕阳透过窗户，在他深邃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柔光，减弱了几分平日的冷硬。
“林老师，”他开口，语气依旧是平稳的，却少了几分探讨学术问题的严谨，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斟酌？“最近一段时间，请教了你很多问题，占用了你不少私人时间。”
林薇正在整理玩具架，闻言首起身，笑了笑：“顾先生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应该。”顾宸却否定得很快，也很认真，“你的工作时间有界限，我的问题大多超出了这个范畴。”
林薇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如此清晰地界定这一点。
只见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简约的银灰色名片夹，从中抽出的却不是名片，而是一张设计雅致、质感厚实的浅咖色卡片，递了过来。
“一点谢意，不成敬意。”他的动作自然，仿佛只是递出一份普通的文件，“这家‘觅糖’甜品研究社，主打低糖健康的创意甜品，环境和用料都还不错。我看你似乎……比较偏好这类点心。”他最后一句说得稍慢，目光极快地扫过林薇办公桌上那个她常用来喝花草茶、印着小猫图案的马克杯，以及旁边偶尔会出现的自制小饼干。
林薇低头看向那张卡片。它并非优惠券或打折卡，而更像一张特邀体验券，上面只有店名、地址和一个烫金的编号，没有任何面额标识，显得低调而矜贵。
“这……”她有些迟疑。接受家长如此正式的谢礼，似乎并不符合她的原则。
“不是昂贵的礼物，只是一次体验。”顾宸仿佛能看穿她的顾虑，提前堵住了她的拒绝，“就当是……为我这个‘难缠’的学生占用导师额外时间的补偿。”他用了她之前玩笑的比喻，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自嘲式幽默。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反而显得矫情和不近人情。林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卡片。指尖触碰的瞬间，能感受到纸张细腻的纹理和他的指尖残留的微凉。
“谢谢顾先生，您太破费了。”她轻声道谢。
“不必。”顾宸颔首，随即像是无意中提起，“我明天下午西点左右会带乐乐过去尝尝他们的新品胡萝卜蛋糕。据说甜度控制得很好。如果林老师下班后刚好有空……”他顿了顿，语气极其自然，“或许可以一起来？正好，乐乐最近在幼儿园的一些趣事，我也想听听你的视角。有些情况，当面聊可能更充分。”
邀请被包裹在探讨孩子情况的糖衣下，显得合情合理，且给了她充分的选择权——“如果刚好有空”。
林薇的心跳悄然漏了一拍。这不再是隔着一米安全距离的门口请教，而是……单独的、在幼儿园之外的会面。尽管理由冠冕堂皇。
她看着手中的卡片，又想起乐乐最近确实有一些可爱的小进步，比如终于敢在集体活动中小声发言了。或许……这确实是一个更轻松交流的好机会？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带着一丝轻微的紧张，但更多的是某种莫名的期待，“我明天下午没事。也很乐意和您分享乐乐的一些趣事。”
“嗯。”顾宸的回应依旧简短，但林薇似乎看到他眼底有一丝极微弱的笑意闪过，快得像是错觉。“那明天见。”
他牵起乐乐离开。这一次，乐乐甚至主动回头，对着林薇挥了挥小手，小声说：“老师再见。”——这是出院后他第一次主动告别。
林薇握着那张质感独特的卡片，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星星上的糖 看着父子俩（叔侄俩）消失在夕阳里，心里仿佛被一种温热的、甜丝丝的情绪慢慢填满。
第二天下午，“觅糖”甜品研究社。
环境果然如顾宸所说，安静雅致。原木风格的装修，绿植点缀，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香和淡淡的甜香，没有普通甜品店的喧闹，更像一个高级咖啡馆。
顾宸和乐乐己经坐在一个靠窗的安静卡座里。乐乐面前摆着一小份看起来就很可口的胡萝卜蛋糕，正拿着小勺子小心翼翼地吃着。顾宸则是一杯黑咖啡，面前放着一台平板电脑，但他并没有在看，而是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乐乐。
看到林薇进来，他抬手示意了一下。
林薇走过去，略有些拘谨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她今天穿了一条简单的米白色连衣裙，比平时在幼儿园的样子多了几分柔美。
“林老师。”顾宸开口，语气比在幼儿园时似乎更松弛一些，“看看想吃什么？他们的海盐芝士慕斯和豆乳盒子口碑都不错。”
他的推荐很具体，显然做过功课。林薇点了一份海盐芝士慕斯和一杯花果茶。
等待餐点的时候，最初的细微尴尬很快被乐乐的话题冲淡。
“乐乐最近午睡起床，会自己尝试叠小毯子了，虽然叠得歪歪扭扭，但特别认真。”林薇笑着分享，语气轻松下来。
顾宸的唇角微微上扬：“在家也是，洗完澡会自己把小袜子放进脏衣篮，很坚持。”
“他最近好像对自然观察特别感兴趣，户外活动时总是蹲着看蚂蚁搬家，一看就是好久。”
“嗯，所以我打算周末带他去植物园的热带雨林馆看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围绕着乐乐的生活点滴交流着。气氛意外地融洽自然。顾宸的话依然不多，但会很认真地倾听，偶尔提出的问题也不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学术探讨，而是带着一种分享式的、甚至略带趣味的探讨。
林薇发现，褪去“总裁”和“投资人”的光环，作为一个单纯的“家长”，他其实有着不错的幽默感（虽然很冷）和极其敏锐的观察力。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而非缺乏情感。
甜品和茶点上来了。林薇小口尝着慕斯，口感细腻，甜而不腻，果然很好吃。
乐乐吃完了自己的蛋糕，开始对桌上那个小小的、作为装饰的玻璃糖罐产生兴趣，试图拧开它。
顾宸没有立刻阻止，而是观察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乐乐，需要帮忙吗？这个盖子可能有点紧。”
他的语气没有命令，没有斥责，而是平等的询问和提供帮助。乐乐抬起头，看了看叔叔，居然真的把糖罐推了过去，小声说：“帮。”
顾宸轻松地拧开盖子，然后又将罐子推回给乐乐，补充了一句：“一次拿一颗，好吗？”
乐乐点点头，小心地捏出一颗小小的琥珀色糖球，心满意足。
这个小小的互动，自然而温暖，让林薇看得有些出神。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或许正在努力学着，如何成为一个更好的“父亲”。
顾宸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西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某种微妙的电流悄然闪过。
窗外夕阳正好，暖金色的光芒透过玻璃，笼罩着这一方小桌，将甜品、茶杯、还有三个人的身影，都渲染得格外柔和。
“他进步很大，不是吗？”顾宸忽然轻声说，目光重新落回乐乐身上，语气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骄傲？
林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着乐乐专注地研究着那颗糖球，小脸上是恬静的满足。她由衷地点头，微笑着说：
“是的，他非常棒。”
而这一切的改变，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乐乐的成长。
也因为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在尝试着，笨拙地、试探地，向着温暖的方向，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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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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