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压得很低,别墅里的光线暗得像黄昏。虞温辞端着一碗刚炖好的冰糖雪梨汤,站在书房门外,手指无意识地着瓷碗的边缘——汤是他特意炖的,蒋敬轩昨晚咳嗽了半宿,军医说“肺燥,得润一润”,他记在了心里,凌晨五点就起来守在厨房,炖了整整三个小时。
书房里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白贺雪的声音,尖锐又带着刻意的得意,像指甲划过玻璃,刺得人耳膜发疼:“敬轩,我爹己经跟南京那边打过招呼了,只要我们的婚期定下来,下个月的军需就能准时到北平。你还要犹豫什么?难道真要为了那个虞温辞,毁了蒋家的前程?”
虞温辞的脚步猛地顿住,手里的瓷碗差点掉在地上。冰糖雪梨的甜香飘进鼻腔,却瞬间变得苦涩,连呼吸都带着疼。他站在门外,身体僵得像块石头,连指尖都在发抖——他最害怕的事,还是来了。
“贺雪,你别总提他。”蒋敬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却没有明确的拒绝,“军需的事我知道,可婚期……再给我点时间,我需要跟叔公商量。”
“商量?”白贺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嘲讽,“你跟你叔公商量什么?商量怎么把那个虞温辞藏得更严实,还是商量怎么既不娶我,又能让我们白家继续给你送军需?蒋敬轩,你别太贪心了!那个虞温辞就是个灾星,五年前克死自己全家,现在又想毁了你,你怎么就看不透?”
“闭嘴!”蒋敬轩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怒意,却依旧没有护着他的意思,只是疲惫地说,“我不想跟你吵,婚期的事,我会尽快给你答复。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军政上的事要处理。”
虞温辞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以为蒋敬轩至少会反驳“我不想娶你”,至少会说“温辞不是灾星”,可他没有。蒋敬轩的犹豫,蒋敬轩的“尽快答复”,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他的心脏,疼得他连站都站不稳。
他转身想走,脚下却不小心撞到了门槛,“哐当”一声,手里的瓷碗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冰糖雪梨汤洒了一地,甜腻的汁液溅在他的裤脚上,黏得让人恶心。
书房的门瞬间被拉开。蒋敬轩站在门口,看到地上的碎片和虞温辞苍白的脸,瞳孔猛地收缩,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温辞?你……你都听到了?”
白贺雪跟在蒋敬轩身后,看到虞温辞,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像打赢了胜仗的孔雀,故意走到虞温辞面前,居高临下地说:“虞先生既然听到了,那正好。我跟敬轩的婚期很快就会定下来,到时候我就是蒋太太,这别墅里的一切,包括你,都得听我的。你最好识相点,主动离开敬轩,别等我动手,让大家都难看。”
虞温辞没有看白贺雪,只是弯腰,一片一片地捡着地上的瓷碗碎片。指尖被锋利的瓷片划破,鲜血渗出来,混着甜腻的汤汁,落在地板上,像一朵朵暗红色的花。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仿佛捡的不是碎片,是他碎掉的期待。
“温辞,别捡了,会扎到手的。”蒋敬轩上前一步,想拉住他的手,却被虞温辞猛地躲开。
虞温辞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哭,也没有怒,只是眼神空洞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少帅,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碗,我会让佣人来收拾。你们继续谈婚期吧,别耽误了大事。”
“温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蒋敬轩想解释,想告诉他“我不想娶白贺雪”,想告诉他“我只是没办法”,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确实在犹豫,确实在“大局”和“他”之间摇摆,他没有资格解释。
“少帅不用解释。”虞温辞打断他,捡起最后一片碎片,指尖的血滴落在碎片上,晕开一小片红,“我知道少帅是‘大局为重’,蒋家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该耽误少帅的大事。”
他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再看蒋敬轩和白贺雪一眼。背影挺首得像株宁折不弯的竹,却又单薄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却很坚定,仿佛在告别什么。
蒋敬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心里的痛苦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想追上去,想抱住他,想告诉他“我不娶白贺雪,我只要你”,可白贺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一条毒蛇,缠住了他的脚腕:“敬轩,你看到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你还犹豫什么?只有我,只有我们白家,才能帮你坐稳北平少帅的位置!”
蒋敬轩猛地转过身,眼底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他盯着白贺雪,声音冷得像冰:“是你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让他听到我们的对话,故意逼他离开!”
“是又怎么样?”白贺雪毫不畏惧,反而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几乎要贴到他的耳边,声音里带着偏执的疯狂,“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蒋敬轩,你别想再骗自己了,那个虞温辞根本就不爱你,他留在你身边,不过是为了利用你查他家人的死,利用你护着他那个老师!你醒醒吧!”
白贺雪的话像一把刀,狠狠扎在蒋敬轩心上。他知道白贺雪在挑拨,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在害怕——害怕虞温辞留在他身边,真的只是为了“利用”,害怕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只是一场笑话。
“你先回去。”蒋敬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怒意,“婚期的事,我会给你答复,但不是现在。你别再找温辞的麻烦,否则,就算拼了蒋家的前程,我也不会放过你。”
白贺雪看着他眼底的决绝,知道再逼也没用,只能不甘心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别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书房门口那滩未干的冰糖雪梨汤,甜腻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像一场未散的闹剧。
蒋敬轩走到楼梯口,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心里的愧疚和痛苦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知道,虞温辞这次是真的伤心了,那空洞的眼神,那平淡的语气,比哭比闹更让他难受——哭闹代表还有期待,可平淡,代表心死。
虞温辞回到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终于再也忍不住,顺着门板滑落在地。他看着自己受伤的指尖,鲜血还在慢慢渗出,却一点也不疼,比不过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想起五年前,蒋敬轩在江南的雨夜里,抱着他说“温辞,我会保护你,一辈子都保护你”;想起蒋敬轩送他那只银镯时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戴在你手上,就像我在你身边”;想起蒋敬轩前几天还说“我会帮你查清楚你家人的死,会让凶手付出代价”。
那些承诺,像一颗颗甜美的糖,他曾经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以为是救赎,可现在才发现,糖的里面裹着的,是最苦的毒药。
“爹,娘,”虞温辞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里带着哽咽,却没有眼泪——眼泪早就流干了,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儿子错了,儿子不该相信他,不该抱有期待。你们放心,儿子不会再依赖任何人,不会再相信任何承诺。儿子会自己查清楚真相,会自己为你们报仇,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
他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一把小巧的匕首——是他前几天偷偷从厨房拿的,原本只是想“以防万一”,可现在,他看着匕首锋利的刀刃,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不知道蒋敬轩会不会真的娶白贺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查清家人的死,可他知道,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人摆布,任人伤害。这把匕首,既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也是用来提醒自己的——从今往后,只有自己,才能靠得住。
书房里,蒋敬轩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只虞温辞戴过的银镯,指尖反复着上面的纹路。银镯很凉,像虞温辞刚才看他的眼神,冷得让人心疼。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副官的电话,声音坚定得没有一丝犹豫:“李副官,立刻去查白家的军需渠道,还有白崇安五年前和虞家的所有往来。我要知道所有事,不管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他不能再犹豫了,不能再因为“大局”而放弃虞温辞。他要查清真相,要让白崇安付出代价,要让虞温辞知道,他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他是他想护一辈子的人。
只是他不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像摔碎的瓷碗,就算粘好了,也会留下永远的裂痕,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而他和虞温辞之间的这道裂痕,己经深到骨髓,就算查清了真相,就算报了仇,也未必能愈合。
(http://www.220book.com/book/MOC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