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山顶染成了墨蓝色,晚风裹着松针的冷香,卷过虞温辞的袖口。他站在崖边,手里捏着蒋敬轩递来的暖手炉,铜制的炉身烫得掌心发麻,却暖不透心里的寒意——半小时前,蒋敬轩突然说“带你去个地方”,车开了半个时辰,才到这处能俯瞰整座北平城的山顶。
“以前你总说,想看北平的烟火,”蒋敬轩站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一个纸灯笼,烛火在里面轻轻跳动,映得他眼底泛着暖光,“今天是上元节,城里会放半个时辰的烟火,正好能看到。”
虞温辞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山脚下的北平城,万家灯火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却没有一盏是为他亮的。他想起五年前在江南,蒋敬轩也曾牵着他的手,在秦淮河畔看灯,那时的灯比现在的烟火更暖,那时的人,也比现在更真。
“还记得江南的兔子灯吗?”蒋敬轩的声音很轻,像晚风拂过松枝,“你非要买最大的那盏,结果走了两步就提不动了,最后还是我背你回来的。”
虞温辞的指尖猛地一颤,暖手炉差点从手里滑落。他当然记得,那天蒋敬轩的背上全是汗,却还笑着说“温辞真轻”,兔子灯的光映在他脸上,比天上的月亮还亮。可现在,那些回忆像被裹了冰,碰一下都觉得疼。
“少帅记错了,”虞温辞的声音很淡,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我不记得了。”
蒋敬轩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他看着虞温辞紧绷的侧脸,心里的失落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知道虞温辞没忘,只是不愿再提——过去的甜蜜,现在都成了刺,扎在两人之间,拔不掉,也绕不开。
“砰——”
第一声烟火在夜空炸开,金红色的火星散开来,像流星坠落,瞬间照亮了虞温辞的脸。他下意识地抬头,瞳孔里映着烟火的光,像落了一地的碎钻,却在眨眼间就消失了。蒋敬轩看着他眼底的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
虞温辞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冻住的冰雕。蒋敬轩的胸膛很暖,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味道,可现在却让他浑身紧绷,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匕首——刀柄的乌木贴着掌心,带来一丝安全感,也提醒着他,他们之间,早己不是过去的模样。
“温辞,”蒋敬轩的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推开我,好不好?就这一会儿,像以前一样。”
虞温辞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他能感受到蒋敬轩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跳得很沉,像在诉说着什么。烟火在夜空中不断炸开,红的、黄的、绿的,把夜空染得五彩斑斓,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阴影。他想起周明远的话,想起那枚虞家的玉佩,想起蒋敬轩和白贺雪的婚期,心里的矛盾像两把刀,互相撕扯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蒋敬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怪我犹豫,怪我没保护好你,怪我……没早点查清真相。可温辞,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一定会护着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这些话像暖火,一点点融化着虞温辞心里的冰。他想起蒋敬轩替他挡过的日军探子,想起蒋敬轩深夜端来的莲子羹,想起蒋敬轩在书房里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他们还在江南,还在秦淮河畔,没有虞家的大火,没有白家的逼迫,没有这些年的分离和痛苦。
“砰——”
最大的一束烟火在夜空炸开,像一朵盛开的牡丹,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虞温辞的眼泪终于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他想转过身,想抱住蒋敬轩,想告诉他“我也不想这样”,可口袋里的匕首却像一根刺,提醒着他不能再依赖,不能再相信。
就在这时,蒋敬轩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山顶的宁静,像一把刀,瞬间切断了两人之间的温情。蒋敬轩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臂慢慢松开,从口袋里拿出电话。
“喂?”蒋敬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看到来电显示时,眼底的暖光瞬间冷了下去。
电话那头传来白贺雪的声音,尖锐又带着刻意的委屈:“敬轩,你在哪里?我爸说有重要的事找你,关于军需的,你快回来!”
蒋敬轩的眉头紧紧皱起,看了一眼身边的虞温辞,低声说:“我在忙,有事明天再说。”
“忙?你在忙什么?”白贺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歇斯底里,“你是不是又跟那个虞温辞在一起?蒋敬轩,你别忘了,军需还在我们白家手里,你要是不回来,明天北平的士兵就没饭吃!你自己看着办!”
电话“啪”的一声被挂断,蒋敬轩握着电话,脸色难看至极。他回头看向虞温辞,想解释什么,却发现虞温辞己经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得像冰。
“少帅还是去陪该陪的人吧,”虞温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决绝,“军需大事,耽误不得。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烟火结束,就自己回去。”
“温辞,不是你想的那样,”蒋敬轩上前一步,想拉住他的手,却被虞温辞猛地避开。
虞温辞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丝嘲讽:“少帅还想解释什么?解释你不得不去见白小姐,解释你离不开白家的军需,还是解释……你其实也没那么在意我?”
蒋敬轩的心脏猛地一疼,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虞温辞说的是真的,他不能放着军需不管,不能眼睁睁看着北平的士兵没饭吃,可他也不想离开虞温辞,不想让这好不容易有的温情,再次碎掉。
“我很快就回来,”蒋敬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你等我,好不好?烟火还没结束,我陪你看完。”
虞温辞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重新看向山脚下的烟火。夜风吹起他的衣摆,像一只想要飞却飞不起来的鸟。蒋敬轩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挣扎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转身走向车——他知道,他这一走,可能又要失去虞温辞的信任,可他没有别的选择。
车的引擎声在山顶响起,渐渐远去。虞温辞站在崖边,看着车的尾灯消失在夜色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暖手炉上,发出细微的声响。烟火还在夜空中炸开,依旧绚烂,却再也照不亮他的眼睛,也暖不了他的心。
他摸出口袋里的匕首,指尖在刀刃上轻轻划过,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他想起周明远的话,想起那枚虞家的玉佩,想起蒋敬轩的犹豫和白贺雪的威胁,心里的最后一丝期待,终于像烟火一样,在夜空中炸开,然后彻底消散。
“爹,娘,”虞温辞对着夜空,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哽咽,“儿子好像……再也等不到真相了,也再也……找不回以前的蒋敬轩了。”
烟火结束时,山顶只剩下他一个人。晚风更冷了,吹得他浑身发抖。他收起匕首,拿起地上的纸灯笼,烛火己经灭了,只剩下一个空壳。他慢慢走下山,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却也很沉重——从这一刻起,他知道,他再也不能依赖蒋敬轩,再也不能抱有任何期待,他只能靠自己,靠自己查清真相,靠自己为家人报仇。
山脚下,蒋敬轩的车其实没有走远。他坐在车里,看着虞温辞一个人走下山的背影,单薄得像一片落叶,心里的痛苦像刀割一样。他想下车,想冲上去抱住他,想告诉他“我不走了”,可手里的电话却再次响起,是军部的紧急来电,关于日军在边境的异动,他不得不走。
“开车吧,”蒋敬轩闭上眼,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去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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