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部的电报机彻夜未停,“嘀嘀嗒嗒”的声响像密集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蒋敬轩站在地图前,军靴上还沾着从边境回来的尘土,军绿色的军装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一道新鲜的擦伤——是刚才处理边境冲突时,被日军的流弹蹭到的。
“少帅,日军侦察机今天上午在西郊军火库上空盘旋了三次,还投掷了两枚空弹,像是在试探我们的防御。”参谋官拿着一份情报,脸色凝重地递过来,“另外,东边的据点传来消息,周明远的人最近和日军走得很近,昨天还查获了一批从日军那边运来的军火,上面有周明远的私印。”
蒋敬轩接过情报,指尖划过“周明远”和“日军”的字眼,眉头紧紧皱起。他早就怀疑周明远和日军有勾结,只是一首没找到确凿证据,现在看来,周明远是铁了心要和他作对,甚至不惜投靠外敌。
“命令下去,”蒋敬轩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落在地图上西郊的位置——那里不仅有军火库,还有东院的囚室,有虞温辞,“加派三倍兵力守住西郊军火库,再调一个营去东边据点,密切监视周明远的动向,一旦发现他有异动,立刻出兵围剿。另外,通知防空部队,加强北平上空的巡逻,绝不能让日军的侦察机再靠近军火库半步。”
“是!”参谋官躬身应道,转身快步走了出去,生怕耽误了时间。
办公室里只剩下蒋敬轩一个人,电报机的声响依旧刺耳。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带着硝烟味的风灌了进来,吹得他衣角翻飞。远处的天空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隐隐还能听到东边传来的零星枪声,那是边境冲突的声音。
他想起东院的囚室,想起虞温辞。温辞现在应该在吃饭吧?还是又在对着窗外发呆?昨天他去看温辞的时候,温辞正在用手指那枚平安扣,看到他进来,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避开。
蒋敬轩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去看看温辞,哪怕只是站在门口看一眼,确认温辞是安全的,他心里也能踏实些。
他没有换军装,甚至没来得及擦去脸上的灰尘,就快步往东院走。脚步越走越快,像是在追赶什么,又像是在逃避——逃避办公室里堆积如山的军务,逃避日军和周明远带来的压力,逃避那些关于“家国大义”的沉重责任。
东院的囚室很安静,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虞温辞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是蒋敬轩昨天让人送来的,是江南的诗集,里面还有几张夹着的桂花书签,是温辞以前最喜欢的。
听到脚步声,虞温辞抬起头,看到蒋敬轩,眼神里没有惊讶,也没有波澜,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普通的访客。
“你来了。”虞温辞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他军装的擦伤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没有问“你受伤了”,只是重新低下头,翻着手里的诗集,“外面的战事,很紧张?”
蒋敬轩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温辞的脸色比昨天好了些,嘴唇也没那么干裂了,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带着一丝淡淡的暖意,让他看起来没那么苍白了。
“还好。”蒋敬轩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下意识地避开温辞的目光,看向窗外,“只是边境有些冲突,很快就能解决。你……还好吗?今天有没有按时吃饭?”
“嗯。”虞温辞的声音很轻,翻过一页书,指尖停在一句诗上——“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指尖轻轻着纸面,像是在触摸记忆里的江南,“粥很好吃,桂花糕也还是以前的味道。”
蒋敬轩的心里一暖,像是有一股暖流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他以为温辞会像以前那样,对他送来的东西视而不见,甚至扔掉,却没想到温辞不仅吃了,还记住了味道。
“你喜欢就好。”蒋敬轩的声音放软了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昨天……我让厨房给你熬的粥,你还喜欢吗?要是喜欢,我让他们每天都给你熬。”
虞温辞翻书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蒋敬轩,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有话想说,却又忍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喜欢。”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枪声。蒋敬轩看着虞温辞,想说些什么,比如“对不起”,比如“等战事结束,我带你回江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怕这些话太轻,弥补不了他对温辞造成的伤害;也怕这些话太重,让温辞觉得他又是在骗他。
“你该走了。”虞温辞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合上书,放在腿上,目光重新落在窗外,“外面战事紧张,你是北平少帅,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蒋敬轩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知道温辞说的是对的,他是北平少帅,有太多的人等着他去保护,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处理。可他还是不想走,他想多陪温辞一会儿,哪怕只是安静地坐着,不说一句话。
“我再待一会儿。”蒋敬轩走到窗边,和虞温辞隔着一张椅子的距离,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等会儿就要下雨了,下雨的时候,江南的桂花会更香,你还记得吗?”
虞温辞的身体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腿上的书,指节微微泛白。他当然记得——下雨的时候,江南的桂花会被雨水打湿,香气混着泥土的味道,弥漫在整个院子里,蒋敬轩会牵着他的手,在桂花树下散步,说“温辞,我们以后就在这里种一棵桂花树,每年下雨的时候,都一起闻桂花香”。
那些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带着甜,也带着痛,让他几乎要忍不住落下泪来。可他还是忍住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远处的枪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还夹杂着防空警报的声音,尖锐刺耳,打破了东院的平静。蒋敬轩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转身,看向门口,语速极快地对虞温辞说:“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去,我己经让人加强了东院的守卫,没有人能伤害你。我去看看情况,很快就回来。”
虞温辞抬起头,看向蒋敬轩,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情绪,是担忧,是焦虑,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他张了张嘴,想说“你小心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看着蒋敬轩的背影,看着他快步走出囚室,军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首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走到窗边,看着蒋敬轩的身影消失在东院的大门外,看着远处的天空渐渐落下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手里的诗集被他攥得紧紧的,那句“江南好,风景旧曾谙”的诗,像是刻在了他的心上,又疼又痒。
他想起刚才蒋敬轩军装的擦伤,想起他眼底的红血丝,想起他说“很快就回来”,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怕蒋敬轩再也回不来,怕他们之间,连一句“对不起”“我原谅你”的机会都没有。
雨点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模糊了外面的景象。虞温辞靠在窗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平安扣——是昨天蒋敬轩落在他这里的,他一首带在身上。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蒋敬轩,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一定要……
办公室里的电报机还在“嘀嘀嗒嗒”地响着,参谋官拿着最新的情报,快步走到蒋敬轩面前,声音急促:“少帅,日军的侦察机又出动了,这次还带了轰炸机,目标是西郊军火库!周明远的人也在东边发动了进攻,据点的兵力不够,请求支援!”
蒋敬轩接过情报,快速扫了一眼,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坚定。他拿起桌上的军帽,戴在头上,转身就往外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命令防空部队立刻开火,务必拦下日军的轰炸机!调两个营去东边支援据点,告诉他们,就算拼到最后一个人,也不能让周明远的人靠近北平一步!我去西郊军火库,亲自指挥防御!”
军靴踏在雨中的石板上,溅起水花,蒋敬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想起东院的囚室,想起那个靠在窗边、攥着平安扣祈祷的人——他是北平少帅,他的肩上扛着北平百姓的生命,扛着家国大义,他没有资格回头,也没有资格软弱。
可他不知道,在东院的囚室里,有一个人,正隔着雨幕,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平安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蒋敬轩,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江南的桂花,没一起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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