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卧室静得能听见药汁在砂锅里“咕嘟”的轻响,昏黄的煤油灯映在窗纸上,将蒋敬轩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虞温辞沉睡的脸上。虞温辞还在发低烧,眉头紧紧皱着,额角的汗浸湿了鬓发,嘴唇无意识地抿着,像在承受着看不见的痛苦。
蒋敬轩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脉搏的微弱跳动——这跳动像一根细线,牵着他的心脏,每跳一下,都让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分,又在下一秒被更深的担忧攫住。他另一只手拿着帕子,轻轻擦去虞温辞额角的汗,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易碎的梦。
“嗯……爹……娘……”
虞温辞突然低低地呢喃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手指却猛地攥紧了蒋敬轩的手,力道大得让蒋敬轩吃了一惊。他俯下身,凑近虞温辞的脸,想听清他在说什么,却只看到他眼睫剧烈地颤抖,眼角渗出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进枕巾里。
“别……别烧……”虞温辞的梦呓变得清晰了些,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回到了五年前那个灼人的夜晚,“火……好大火……爹娘,你们在哪?阿辞怕……”
蒋敬轩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知道,虞温辞又梦到虞家的大火了——那场火不仅烧了虞家的宅子,还烧了他的童年,烧了他所有的安稳,只留下满心的恐惧和委屈。
“温辞,不怕,我在。”蒋敬轩俯得更低,温热的气息拂过虞温辞的耳廓,声音放得柔得像水,“火己经灭了,爹娘在天上看着你呢,他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他轻轻拍着虞温辞的手背,像哄幼时受惊的孩子,可虞温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梦呓里掺进了更破碎的片段,带着绝望的哀求:“不是我……不是我通敌……是他们……是蒋明远……是白父……他们烧了房子……还我爹娘……”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蒋敬轩的声音突然哽咽了,眼眶瞬间红了。他终于明白,虞温辞心里藏了多少委屈,多少不甘——五年前,他背负着“通敌”的污名逃离北平;五年后,又被同样的罪名囚禁,被他亲手伤害。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的叔父,是他曾经信任过的白家。
“敬轩……”
就在蒋敬轩自责得几乎窒息时,虞温辞突然唤了他的名字。这声“敬轩”不像之前的梦呓那样破碎,带着一丝清醒的依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带着绝望的祈求:“敬轩,救我……别关我……我怕黑……”
蒋敬轩再也忍不住,俯身将虞温辞轻轻搂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他能感受到虞温辞身体的颤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和汗味,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这一切都在提醒他,眼前的人是被他伤得最深的人,也是他最想保护的人。
“我在,我救你。”蒋敬轩的声音贴着虞温辞的耳廓,带着浓重的鼻音,泪水落在他的发顶,“再也不关你了,再也不让你怕黑了。温辞,对不起,是我瞎了眼,是我错信了人,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虞温辞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梦呓也变得轻柔了些,带着一丝孩童般的依赖:“敬轩……桂花……江南的桂花……开了吗?”
“开了,开得可香了。”蒋敬轩的心像被温水浸过,又酸又软。他想起江南的秋天,他们在桂花树下散步,虞温辞会捡起落在肩头的桂花,放进他的口袋里,说“这样走到哪都有桂花香了”。那些细碎的、温暖的回忆,此刻却像针一样,扎得他心疼。
“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江南。”蒋敬轩轻轻抚摸着虞温辞的头发,声音里满是郑重的承诺,“去看桂花,去放纸鸢,去吃你爱吃的桂花糕,再也不回北平了,再也不分开了。”
虞温辞没有再回应,只是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绵长,眉头也舒展开了,眼角的泪却还没干,像一颗破碎的珍珠,映着煤油灯的光,格外刺眼。
蒋敬轩就这么抱着他,坐在床边,首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他看着虞温辞熟睡的脸,心里的悔恨和决心像潮水一样翻涌——他之前有多固执,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后悔,有多清醒。
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之前的怀疑有多可笑,对白贺雪的信任有多愚蠢,对虞温辞的伤害有多深重。那些所谓的“证据”,不过是蒋明远和白家精心编织的谎言;那些所谓的“政敌挑拨”,不过是自己逃避责任的借口。
“蒋明远,白父,白贺雪……”蒋敬轩低声念着这几个名字,眼神里的温柔被冰冷的恨意取代,“你们欠温辞的,欠虞家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虞温辞,轻轻掖了掖被角,才转身走出卧室。窗外的天己经蒙蒙亮了,东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像极了江南清晨的天色。蒋敬轩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却也掺进了一丝希望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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