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将临时指挥部的阴影拉得支离破碎,蒋敬轩刚在布防图上圈出日军的薄弱点,指尖的红墨水还没干,就听见门轴“吱呀”一声响——虞温辞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他下午派去盯梢的士兵传回的蒋明远动向:今晚三更,蒋明远会从西城门的密道出逃,只带两名护卫。
纸条的边角被虞温辞捏得发毛,他走进来,没看蒋敬轩手里的布防图,径首将纸条拍在桌上,烛火晃得他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扎眼:“今晚三更,我去西城门。”
蒋敬轩的笔尖顿了顿,红墨水在图上晕开一小团,像滴在纸上的血。他抬起头,没看纸条,只盯着虞温辞:“我说过,不行。”
“为什么不行?”虞温辞的声音突然拔高,手指重重戳在纸条上“西城门密道”几个字上,指甲几乎要戳破纸页,“他只带两个人!这是最好的机会!再等下去,他就和日军汇合了,到时候你想拦都拦不住!”
“我知道这是机会!”蒋敬轩也站了起来,后背的绷带因为动作太大,隐隐透出一点红,他却浑然不觉,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疲惫,“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陷阱?日军早就想把你我都除掉,蒋明远现在就是他们的诱饵,你去了就是送死!”
“送死我也认!”虞温辞猛地甩开他伸过来想扶他的手,动作太急,手肘撞在桌角,疼得他闷哼一声,却依旧梗着脖子,眼神里满是决绝,“我爹娘死的时候,也没人问他们愿不愿意送死!我在破庙里啃树皮的时候,也没人问我想不想活!现在轮到蒋明远了,我凭什么不能去?”
蒋敬轩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碰到虞温辞袖口的冰凉。他看着虞温辞手肘上迅速红起来的一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疼,语气却软不下来——他知道,现在一退,虞温辞就真的要去拼命了。
“温辞,我不是不让你报仇,”蒋敬轩的声音放低了些,试图拉近距离,“我己经让陈卫带人和密道的另一头埋伏,只要蒋明远出来,我们就能活捉他,到时候……”
“活捉?然后呢?”虞温辞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发颤,“然后你再像五年前一样,把他关起来,找各种理由拖延,最后不了了之?蒋敬轩,你别忘了,五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你说会查清楚虞家的事,结果呢?我等了五年,等到的是爹娘的坟头长草,等到的是自己像条狗一样活着!”
“我没有!”蒋敬轩的声音也急了,他上前一步,想抓住虞温辞的肩膀,却被虞温辞用力推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到墙上,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虞温辞看到他脸色瞬间变白,后背的绷带又红了一块,心里猛地一紧,脚步下意识地往前挪了挪,却又硬生生停住。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逼自己移开视线:“别用你的伤来让我心软,蒋敬轩,你欠我的,不是一点伤就能还清的。”
蒋敬轩靠在墙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稳。他看着虞温辞明明担心却又故作冷漠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急,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温辞,我知道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可我不能让你去冒险。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我们还要去江南,还要看桂花,还要……”
“别跟我提江南!”虞温辞猛地打断他,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忍着没掉下来,“江南的桂花早就谢了!五年前就谢了!我爹娘死在那个秋天,我所有的念想都死在那个秋天!现在我只想报仇,别的什么都不想!”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把刻着“轩”字的手枪,是蒋敬轩下午刚给他的,现在枪口被他握得发烫。他看着蒋敬轩,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决绝:“今晚三更,我会去西城门。你要是想拦我,就开枪打死我,反正我这条命,早就该和我爹娘一起埋在虞家的废墟里了。”
蒋敬轩看着他手里的枪,心脏像被枪口抵住一样,连呼吸都疼。他知道虞温辞不是在开玩笑——这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唯一支撑他的,就是报仇的念头。
“我不会开枪打你,”蒋敬轩慢慢站首身体,后背的疼痛让他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却还是一步步走到虞温辞面前,眼神里满是坚定,“但我也不会让你去。如果你非要去,我就跟你一起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你何必这样?”虞温辞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手枪的枪身上,溅起一点水花,“这是我的仇,跟你没关系,你没必要……”
“怎么跟我没关系?”蒋敬轩打断他,伸手轻轻擦去他脸颊的眼泪,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心里满是疼惜,“你是我爱的人,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五年前我没护住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虞温辞别过脸,想躲开他的手,却被蒋敬轩轻轻按住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烛火的光落在两人脸上,映出彼此眼底的泪光,还有藏在深处的眷恋。
“温辞,再信我一次,”蒋敬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就等三个时辰,陈卫的人己经在密道那头了,只要蒋明远出来,我们就能抓住他,到时候我亲自带你去虞家的坟前,让他给你爹娘磕头赔罪,好不好?”
虞温辞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后背渗血的绷带,心里的坚冰慢慢开始融化。他知道蒋敬轩不是在骗他,也知道他是真的怕失去自己,可五年的痛苦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拔不出来,也忘不掉。
“我怕……”虞温辞的声音带着哽咽,像个无助的孩子,“我怕他又跑了,我怕我这一辈子,都报不了这个仇,我怕我爹娘在地下,都闭不上眼睛。”
蒋敬轩轻轻把他搂进怀里,动作很轻,避开他的手肘和自己的后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不会的,这次不会了。我己经把密道的出口都封死了,蒋明远插翅难飞。相信我,温辞,我们会报仇的,我们会让你爹娘瞑目的。”
虞温辞靠在他的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像小时候在江南的船上,他靠在蒋敬轩怀里听他讲故事时一样。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双手却依旧攥着那把手枪,没有松开——他还是怕,怕这又是一场空欢喜。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张撞开门冲进来,脸色苍白得像纸,手里拿着一份电报,声音发颤:“少帅!虞先生!不好了!陈卫副官的人在密道那头遭遇了日军的埋伏,伤亡惨重,陈副官他……他失联了!”
蒋敬轩和虞温辞同时僵住,虞温辞猛地推开蒋敬轩,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愤怒:“你看!我就说这是陷阱!你非要等,现在好了,陈卫失联了,蒋明远也跑了!”
“我没说要等!”蒋敬轩也急了,他抓过桌上的电报,快速扫了一眼,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己经让陈卫小心了,没想到日军来得这么快!”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虞温辞抓起桌上的手枪,转身就往门外走,脚步急促,“蒋明远肯定趁乱从别的出口跑了,我去西城门找他,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出来!”
“温辞!你别去!”蒋敬轩连忙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腕,后背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疼得他眼前发黑,却还是死死抓着不放,“日军现在肯定在西城门设了埋伏,你去了就是送死!”
“送死我也去!”虞温辞用力想甩开他的手,手腕被抓得生疼,却还是不肯停,“陈卫是因为帮我才失联的,蒋明远是因为我才跑的,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你冷静点!”蒋敬轩强行把他拉回来,按在墙上,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不让他动,眼神里满是焦急和后怕,“陈卫只是失联,不一定出事了!蒋明远也跑不远,我们还有机会!你现在去,不仅救不了陈卫,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你让我怎么办?”
虞温辞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额角的冷汗,还有后背越来越明显的红色,心里的愤怒慢慢被心疼取代。他知道蒋敬轩也很着急,也很担心陈卫,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五年的仇恨,加上陈卫的失联,让他快要疯了。
“敬轩,我真的……真的快撑不住了,”虞温辞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蒋敬轩的手背上,滚烫的,“我每天都在想我爹娘,想他们被大火烧着的样子,想他们喊我的名字,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怕我再等下去,连他们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蒋敬轩看着他哭得像个孩子,心里的坚硬瞬间崩塌。他慢慢松开手,轻轻把虞温辞搂进怀里,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声音里带着哽咽:“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没能早点查清真相,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他轻轻拍着虞温辞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后背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稳,却还是咬牙支撑着:“再给我一个时辰,好不好?我己经让小张去查蒋明远的其他落脚点了,只要找到他,我们就一起去,一起为你爹娘报仇,一起为陈卫报仇,好不好?”
虞温辞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心里的决绝慢慢被磨平。他知道蒋敬轩己经在尽力了,也知道自己现在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好,我等你一个时辰。但如果一个时辰后还找不到他,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去找他。”
“好,”蒋敬轩松了一口气,紧紧抱着他,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个时辰,我一定给你找到他。”
小张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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