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长，老李。”
赵刚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站到两人中间，像个试图调解村里斗殴的教书先生。
“都消消气。”他先是对旅长敬了个礼，然后转向李云龙，镜片后的目光里带着警告，“老李，跟旅长说话，注意你的态度！”
李云龙瘪了瘪嘴，没吭声，但那护食的姿势一点没变。
赵刚叹了口气，对旅长说：“旅长，您别跟老李一般见识。不过他说的话，糙是糙了点，理倒是有那么几分。”
“哦？”旅长斜了赵刚一眼。
“何师傅是个人才，是咱们八路军的宝贝，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赵刚的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把他调到兵工厂，发挥更大的作用，这是应该的。但是，这辆坦克怎么办？现在除了何师傅，整个三八六旅，有第二个人能开动它、修理它吗？把它往兵工厂一送，没有何师傅在，它就是一堆废铁。把它留在独立团，何师傅一走，它还是一堆废铁。里外里，咱们费了这么大劲抢回来的宝贝，不都白瞎了？”
这番话，说到了点子上。
旅长脸上的怒气，消退了不少。他不是不讲理的人，赵刚说的确实是眼下最现实的问题。人可以调走，可这辆活生生的坦克，怎么办？
李云龙一听赵刚这话是帮着自己，腰杆立马又硬了三分，连连点头：“对！老赵说的对！人跟车不能分家！分家了，就全完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一个声音弱弱地插了进来。
“那个……旅长，团长……”
何雨柱举着那根黑乎乎的火花塞，从李云龙的胳膊底下探出个脑袋，表情有些为难。
“这车……就算俺不走，也开不了几天。”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啥意思？”李云龙猛地回头，紧张地问，“它又要坏了？”
“不是坏。”何雨柱摇摇头，指着面前复杂的发动机，“是缺东西。俺刚才看了，这车要彻底修好，恢复战斗力，光靠俺这双手不行。得有工具，车床、铣床、钻床，起码得有几样吧？还得有耗材，各种型号的螺丝、轴承、管线，都得备着。最关键的，是钢材。这传动轴有裂纹，得换一根新的。拿什么换？总不能拿咱们缴获的铁轨去熔了给它打一根吧？那尺寸、强度都不对。”
他顿了顿，用一个最通俗的比喻做了总结：“这就跟做谭家菜一样，菜谱给您了，您也认识字，可您手里就一把破菜刀，一口漏勺，外加一堆大白菜，您也做不出佛跳墙啊。”
佛跳墙……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在场所有人的思路。
旅长的眼睛，猛地亮了。
李云龙的脑子，也飞快地转了起来。
赵刚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扬了扬。
“你的意思是，只要有工具和材料，你就能修？甚至……”旅长盯着何雨柱，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甚至能造出零件来？”
“不敢说造。”何雨柱很谦虚，“依葫芦画瓢，凑合着仿一个，应该问题不大。只要材料够好，比小鬼子原装的耐用都有可能。”
“好！”旅长一拍大腿，之前的怒气和纠结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狂喜。他不再理会李云龙，而是首接对着何雨柱，用一种近乎商量的语气问道：“小何同志，那你给旅长交个底，你需要些什么？你列个单子，我亲自去总部给你批！”
“旅长！”李云龙急了，又想往前凑。
“你给老子闭嘴！”旅长一瞪眼，这次李云龙没敢再犟。
旅长拉着何雨柱，走到坦克另一边，那亲热劲儿，比对自己亲儿子还亲。两人脑袋凑在一起，一个问，一个答，什么“高碳钢”、“淬火工艺”、“公差范围”，一堆新名词从何雨柱嘴里冒出来，旅长听得是云里雾里，却越听眼睛越亮。
李云龙在旁边看着，心里跟猫抓似的。他看看旅长，又看看何雨柱，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等旅长和何雨柱“技术交流”完了，他清了清嗓子，凑了上去。
“旅长……”他搓着手，脸上堆满了笑，“您看，这事儿……是不是可以这么办？”
“有屁快放！”旅长心情大好。
“人，肯定不能离开独立团。他是我们团的定海神针，伙房的顶梁柱！”李云龙先强调了所有权，然后话锋一转，“但是，何师傅也是咱们八路军的财富！不能光为我们独立团服务。我看这样，咱们在独立团，成立一个‘战车技术研究小组’，组长就让柱子当。您呢，从旅部和兵工厂，给咱们调拨一些设备、材料，还有几个机灵的技术员过来，跟着柱子学。这不光是修坦克，也是给咱们旅培养技术人才嘛！”
他越说越顺溜：“以后，旅里有什么技术难题，都可以送到我们这儿来。柱子有空呢，就帮着看看。他要是忙着做饭，就让那几个技术员研究。您看，这样一来，人也没走，坦克也能修，还能给您培养人才，一举三得，多好！”
旅长听完，眯着眼睛看了李云龙半天。
这小子，算盘打得噼啪响。不仅把人留下了，还要走了设备和材料，顺便还把独立团抬高到了“旅级技术中心”的地位。
赵刚在一旁，心里暗暗点头。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方案。
旅长沉吟片刻，最后指着李云龙的鼻子，笑骂道：“你个李云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老子脸上了！行！老子今天就认你这回栽！”
他大手一挥，做了决定：“就按你说的办！我回头就让后勤给你批一个小型修理车间的设备！再给你派五个兵工厂最好的学徒工！但是你给老子记住了，这‘研究小组’，不光要修坦克，以后旅里缴获了什么新式火炮、汽车，都得给老子研究透了！要是半年没成果，我连人带设备，一块儿给你端回旅部！”
“是！保证完成任务！”李云-龙“啪”的一个立正，声音洪亮，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一场抢人大战，以李云龙大获全胜告终。
旅长又围着坦克转了两圈，摸了摸炮管，拍了拍装甲，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临走前，他又看了一眼那个正蹲在地上，研究履带上一个插销的何雨柱，对李云-龙郑重其事地交代。
“李云龙，你给老子听好了。”
“在！”
“以后，何雨柱同志的伙房，给老子按最高规格配给！他要吃什么，就给他弄什么！他做饭的时候，你敢派一个兵去打扰他，老子扒了你的皮！”
“是！”
“还有，”旅长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他的安全，是重中之重！你就是把你一营长张大彪当肉盾使，也得给老子保他周全！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说完，旅长翻身上马，带着警卫员，在一片烟尘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李云龙站在原地，看着旅长远去的背影，嘴巴咧到了耳根。他转过身，看着那辆威风凛凛的坦克，和那个己经被旅长亲自认证过的“宝贝疙瘩”，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情，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走到何雨柱跟前，亲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土。
“柱子，”李云龙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走，跟老哥回指挥部。今天中午，你想吃啥？老哥亲自下命令，让炊事班给你做！”
何雨柱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自己满手的油污，老实回答：“团长，啥都行。不过在吃饭前，俺能先去洗个手吗？这味儿，实在是……影响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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