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舟埋着头，像一头倔强的牦牛，用身体对抗着密集的风雪。下撤的每一步都异常吃力，靴跟不断犁开迅速积累的新雪，试图找到之前踩过的痕迹。他不再试图辨认方向，只依靠身体的记忆和对坡度的感知，专注于脚下这短短几米模糊的斜坡，以及确保身后那个红色的身影没有跟丢。
风声占据了全部的听觉，化作各种怪异的嘶吼与尖啸，无情撕扯着人的神经。雪片变成棉絮般的大团雪块，被狂风从身后推搡着，一次又一次扑打在他的背部和后脑。
能见度己降至不足十米。西周只剩落下不休的、令人窒息的白。下山的路、旁边的山脊、任何可以参照的地形，都被这张巨大而无情的白色雪幕彻底吞没。他们仿佛正坠入一个只有风雪存在的混沌深渊。
“顾…明舟！”苏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带着明显的喘息和一丝颤抖，“我们…走到哪里了？路…对不对？”
这个问题刺破了顾明舟强行维持的冷静。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向后比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然而，苏晴将他的沉默当成了不确定。她加快脚步，声音里透出加剧的焦虑：“我记得…这边好像没有这么平缓…我们是不是走偏了？”
“看脚下！节省体力，跟紧！”顾明舟侧过头低吼，声音沙哑。
就在这时，他脚下的雪突然一塌！右腿瞬间陷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深度，积雪没过了大腿！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摇晃，全靠登山杖和左腿死死撑住。
“明舟！”苏晴惊呼着扑上前，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背包带。“你怎么了？！”
“别动！”顾明舟厉声制止。他喘着粗气，感受着右腿被冰冷厚重的雪紧紧箍住的压力。他小心翼翼地用左腿和登山杖尝试支撑，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陷下去的右腿往外拔。
苏晴的手死死攥着他的背包带，指节捏得发白。风雪好像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猖狂。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他陷下去的那条腿，另一只手己经摸向了冰镐。
终于，伴随着一声用力的喘息，顾明舟猛地将右腿拔了出来！他踉跄着向后倒退一步，重重地靠在斜坡上，大口喘着气。
“没事……踩空了，是个雪窝子……”他喘着气解释，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雪原求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试图让声音平稳。
苏晴没有松开手，反而抓得更紧，靠得更近。“你吓死我了……”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
顾明舟抬手，隔着厚重的手套，短暂地、用力地按了一下她抓着自己背包带的手。“没事了。”这个短暂的接触传递过一丝稳定和力量。
“跟紧我，”他再次说道，声音沙哑却坚决，“每一步，都踩我的脚印。”
“嗯！”苏晴重重点头。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凉了半截。
他们刚刚走过的路，那串她小心翼翼踩上去的脚印，连同那个危险的雪窝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新的雪几乎在落下的瞬间就覆盖了旧的痕迹，狂风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将一切抹平。不过几秒，身后就只剩下了一片平整的、倾斜的雪坡。
退路，彻底断了。
一种冰冷的恐惧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死死地盯着那片空白，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顾明舟再次猛地停下。他抬起手，示意她止步。动作僵硬地转过身。
他极力向下方望去，视线所及，只有更浓重的、风吹翻飞的白，吞噬了所有的地形特征。
他维持着极目远眺的姿势，好几秒没有动。然后，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垮塌了一瞬，再抬起时，声音嘶哑而沉重，像重锤般砸在她的心上：
“找……找不到落脚地的影子！”
这句话像一枚冰锥，瞬间刺穿了苏晴强装的镇定。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割痛了喉咙。
“找不到……”她的声音变得尖细，带着无法置信的颤抖，“怎么会看不到？它应该就在下面的！”
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而微微发抖。一种无处可逃的寒意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她徒劳地睁大眼睛，在顾明舟面前慌乱地扫视着下方。
“那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她的问话里充满了无助和依赖，之前的冷静被最原始的不安取代。她紧紧抓着自己的登山杖，指节发白。
天地间，只剩下这片无穷无尽、吞噬一切的白。而他们，是这片混沌中两个正在下坠、迷失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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