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的江市郊外，寒风卷着零星雪花，敲打着每家每户的窗棂。夏家老屋里却暖意融融，炉火烧得正旺，炖肉的香气从厨房飘出，弥漫在整个堂屋。
夏晚柠系着围裙，正帮着母亲王素英包饺子。她的手指灵活地捏合面皮，一个个的饺子很快排成了整齐的队伍。弟弟小军趴在桌边写作业，时不时偷瞄一眼锅里咕嘟咕嘟炖着的红烧肉。爷爷坐在靠墙的藤椅上，眯着眼睛听收音机里的戏曲，手指随着节奏轻轻敲击膝盖。
“爸怎么还没回来？”晚柠看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己经下午五点了。
王素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去镇上买鞭炮了，说是要挑最响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夏父推门而入，带进一阵冷风和雪花。他怀里抱着好几挂红艳艳的鞭炮，脸上冻得通红，却笑得灿烂。
“买着了！老板说是最新到的，保证震天响！”他得意地展示着战利品，又从棉袄内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瓶橙黄色的饮料，“喏，橙汁，小军念叨好久了。”
小军欢呼一声扑过去，被母亲轻轻拦下：“先洗手，马上吃饭了。”
年夜饭一样样摆上桌：炖得烂熟的肘子，金黄的炸鱼，嫩绿的炒青菜，还有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饺子。最中间是一只完整的炖鸡，那是王素英特意留到年三十才杀的自家养的老母鸡。
五口人围桌坐下，夏父给每人倒了半杯橙汁，就连爷爷面前也摆了一杯。
“来，祝咱们家新的一年越来越好！”夏父举起杯子，声音洪亮。
“越来越好！”大家齐声应和，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晚柠看着家人开心的面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悄悄起身，从里屋拿出几个包装好的礼物。
“今年我赚了点钱，给大家买了小礼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小军最先欢呼起来，迫不及待地拆开属于自己的那份——是一套精致的文具，还有一个崭新的书包。
“谢谢姐！这个书包我们班只有班长有！”小军把书包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爷爷的礼物是一双厚实的棉鞋和一副毛绒耳罩。老人试了试鞋，笑得合不拢嘴：“正好，开春下地不冻脚了。”
给父亲的是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夏父摸着光滑的面料，既欢喜又心疼：“这得花多少钱啊？你自己留着买点好看衣服多好。”
最后，晚柠拿出一个用花布仔细包裹的包裹，递给母亲。
王素英解开系着的带子，一件漂亮的毛呢大衣展现在眼前。深枣红的底色上有着细腻的纹理，领口和袖口镶着柔软的仿毛皮，针脚细密均匀，款式大方又保暖。
“这是...？”王素英愣住了。
“我设计的，我的老师指导我亲手做的。”晚柠轻声说，“妈，您试试合不合身。”
堂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炉火噼啪作响。王素英的手指轻轻抚过衣料，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的手在柔软的面料上微微颤抖。
“你...什么时候做的？”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晚上下课回来，在实训室做的。”晚柠帮母亲穿上大衣，“扣子是我特意挑的，您看，像不像小珍珠？”
大衣完美地合身，枣红色衬得王素英的脸庞格外精神。她站在镜子前，久久说不出话来。忽然，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妈，您怎么哭了？不喜欢吗？”晚柠慌了。
王素英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大衣的毛领贴着晚柠的脸颊，柔软而温暖。
“喜欢...妈太喜欢了...”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我的闺女长大了...懂事了...”
夏父悄悄抹了抹眼角，大声说：“好看！真好看！我媳妇穿这身去赶集，绝对是头一份！”
小军围着母亲转圈：“妈像电视里的明星！”
爷爷拄着拐杖站起来，仔细端详着儿媳妇身上的新衣，连连点头：“柠丫头手艺好，比镇上的裁缝都不差。”
王素英终于破涕为笑，抚摸着大衣的每一处细节：“这得费多少工夫啊...晚上是不是又熬夜了？吃饭的钱省下来买料子了吧？”
晚柠只是笑，帮母亲整理衣领：“您喜欢就好。”
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一家人围站在窗前，看着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雪地。王素英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新大衣温暖着她多年劳作的肩膀。
晚饭后，晚柠和小军帮着收拾碗筷，夏父泡了一壶浓茶，爷爷又打开收音机，戏曲声悠悠扬扬地飘荡在屋子里。王素英舍不得脱下新大衣，就穿着它坐在炉火边，时不时低头摸摸毛领，嘴角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晚柠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满足。她想起在黑工厂的那些夜晚，寒冷、疲惫、绝望，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靠自己的双手给家人带来这样的快乐。
“姐，明年教我做衣服好不好？”小军凑过来小声问，“我也想给妈做件礼物。”
晚柠揉揉弟弟的头发：“好，等你再大一点，姐一定教你。”
夜深了，鞭炮声渐渐稀疏。王素英坚持要穿着新大衣守岁，一家人都陪着她。炉火添了一又一次次，茶壶里的水续了一回又一回，首到新年的钟声在收音机里响起。
“新年快乐！”大家互相祝福，笑容在每个人脸上绽放。
王素英紧紧抱住女儿，在她耳边轻声说：“妈的乖女儿，新的一年一定要好好的。”
晚柠依偎在母亲怀里，枣红色大衣的绒毛轻抚着她的脸颊，温暖而柔软。她知道，这个寒冷的冬夜，因为有爱，变得无比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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