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呕带来的生理不适逐渐平息，但林凡心头的惊涛骇浪却远未停止。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一小撮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烬，又低头看向自己这双看似与常人无异的手。一种极不真实的虚幻感包裹着他。就在几分钟前，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他一个念头，就这么彻底消失了，干净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恐惧、茫然，还有一丝深藏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掌控生死的战栗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乱如麻。
“张头儿？张头儿你在里面吗？”
柴房外，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是另一个杂役，王五，张魁的跟班之一，平时也没少狐假虎威。
林凡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
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他几乎是本能地挥手，试图拂去地上那点灰烬。动作间，一丝微弱的气流随之而动，精准地将那点痕迹彻底吹散，融入地上的尘土，再无踪迹。
几乎就在同时，王五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谄媚表情：“张头儿，管事让……”
他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的谄媚变成了错愕。柴房里只有林凡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干草堆上，哪里还有张魁的影子？
“林凡？”王五皱起眉头，狐疑地扫视了一圈狭小的柴房，“你看到张头儿了吗？他刚才不是来找你了吗？”
林凡压下心中的剧烈跳动，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原主一样带着点怯懦和茫然，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没看见。”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倒是完美契合了“刚被打伤”的预期。
王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嘴里嘀咕着：“奇怪了，明明看他往这边来了……这死胖子，又溜哪儿偷懒去了……”他显然没把张魁的消失和林凡联系起来，毕竟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林凡就是个可以随意揉捏的废物。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林凡身上，带着一丝不耐烦：“喂，废物，伤好点了没？好了就赶紧滚去干活！后山灵田的除草阵法好像有点不灵光了，李管事正发火呢，点名让你去看看！”
林凡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他现在急需信息，急需了解这个世界，而接触更多的人，无疑是获取信息的最好途径。
王五见他这副“逆来顺受”的老样子，撇撇嘴，也懒得再多说，转身骂骂咧咧地去找他那失踪的“张头儿”了。
林凡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那充盈的力量感和轻盈感再次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烂的杂役服，低着头，走出了这间充斥着诡异记忆的柴房。
林家很大，亭台楼阁，飞檐斗拱，空气中弥漫着远比地球浓郁的灵气（虽然他目前还不知道这叫灵气）。一路上，他遇到了不少行色匆匆的杂役和外门弟子。
他刻意放慢脚步，竖起耳朵，捕捉着那些零碎的交谈声。
“……昨晚感纹又失败了，那丝‘锐金纹’的气息太难捕捉了……”
“唉，我也卡在感纹后期半年了，若是能成功绘制一道基础纹章，就能晋升绘纹境，成为外门弟子了……”
“听说大小姐年前就己经是绘纹境圆满，正在尝试凝纹，真是天才啊……”
“凝纹境啊……那就能灵力外显，纹章化形，拥有真正超凡的力量了……”
“感纹”、“绘纹”、“凝纹”、“纹章”、“灵力”……
这些词汇不断涌入林凡的耳中，与他脑海中原主那些模糊破碎的记忆逐渐对应、清晰起来。
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似乎与他看过的任何修仙小说都不同。他们不练气、不筑基，而是感应、绘制、凝聚一种名为“纹章”的力量。
“感纹境”，便是初步感应天地间存在的各种本源“纹章”的气息，引动微薄灵力入体。
“绘纹境”，则是能将感应到的纹章，以自身灵力初步绘制出来，加持己身或器物，发挥更强力量。
而“凝纹境”，似乎是将绘制的纹章彻底稳固凝聚，甚至能显化体外，拥有种种神妙。
至于更高的境界，那些杂役弟子也语焉不详，只知道每一个大境界都差距巨大。
林凡一边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一边朝着后山灵田的方向走去。
他的心，却渐渐沉静下来。
原来，这个世界的人，需要如此艰难地去“感应”、“绘制”那些纹章。
而他……
林凡的意识再次微微沉入体内。
那片无垠的、由无数璀璨纹章构成的星辰宇宙，依旧在自行运转，浩瀚、磅礴、完美。
一个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念头，在他心中变得无比清晰：
他们苦苦感应、求而不得的东西，早己以最完整的形态，塞满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修炼的终点，或许……只是他莫名其妙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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