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藏书阁的木门便被轻轻推开。
沈汐跟着孔眷走进阁内，一股陈年纸墨的香气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樟木味，让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松缓下来——这是她入清虚山以来，第一次踏入这座传说中藏着万千古籍的阁楼。
藏书阁分三层，每层都摆着高大的书架，架上整齐地码着线装古籍，有些书页泛黄发脆，边角卷着毛边，一看便知是流传了许久的旧本。
阳光透过阁顶的天窗洒下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尘埃在光里轻轻浮动，像被唤醒的时光碎片。
“古籍大多按年代分类，上古神祇相关的，在最里面的‘玄’字架上。”孔眷熟门熟路地领着沈汐往里走，深蓝色的常服扫过书架边缘，带起一阵轻微的纸页翻动声，“我之前查过一些，关于三神的记载很少，大多散落在残卷里。”
沈汐跟在他身后，目光扫过书架上的书名，大多是晦涩的篆字，她认得的寥寥无几，只能顺着孔眷的指引，看向最里面的书架。
架子上的古籍更显陈旧，有些封面上连书名都模糊不清，只能看到贴着的标签上写着“玄一”“玄二”的编号。
孔眷停下脚步，伸手抽出一本封面破损的古籍，书页边缘己经发黑，用麻线重新装订过，封面上用褪色的墨写着“上古神祇录·残卷”。
他吹了吹书页上的灰尘，递给沈汐：“这本我之前翻过，里面提到过‘三神共立碑’的事，你看看。”
沈汐接过古籍，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字迹是古朴的隶书，有些地方被虫蛀得模糊不清，只能断断续续地辨认出内容：“上古有三神，一司时间，名羲玄，执鎏金沙漏，沙落则时序定；一司空间，名義辛，掌银纹罗盘，盘转则疆域开；一司守护，名神荼，披金棕铠甲，甲耀则执念消……三神共立一碑，曰三神碑，承三界之契，镇执念之潮……”
“羲玄、義辛、神荼……”沈汐轻声念出这三个名字，心口的玉佩突然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书中的记载。
她抬头看向孔眷，眼神里满是震惊，“司时间的羲玄，执沙漏；司空间的義辛，掌罗盘……这和我在幻阵里看到的星河幻象，还有你手腕上的银纹，太像了！”
孔眷点了点头，又从书架上抽出另一本残卷，翻开其中一页：“你看这个。”
书页上画着一幅残缺的插画，画中是三块石碑拼成的整体，碑面上刻着三个模糊的人影，一人持沙漏，一人握罗盘，一人披铠甲，碑脚刻着“时空守，三神佑”六个篆字，“这应该就是三神碑的原貌，而你的玉佩和禁地的石碑，都是碑体碎裂后的残片。”
沈汐凑近看那幅插画，目光落在持沙漏的人影上——那人穿着赭红纱衣，身形纤细，虽看不清面容，却让她莫名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想起那块黑纹玉佩上的纹路，竟和插画里碑面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难怪暗阁会盯上玉佩，”沈汐握紧手里的古籍，声音有些发颤，“他们想要的不是一块残片，是完整的三神碑！可他们拿三神碑做什么？古籍里说‘镇执念之潮’，难道暗阁想……想释放执念潮？”
孔眷的脸色沉了下来，指尖划过书页上“执念潮”三个字，语气凝重：“古籍里还提到，执念潮是凡人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灾祸，一旦失控，会吞噬三界生灵。暗阁修炼的是吸食执念的邪功，若是他们拿到三神碑，很可能会毁掉石碑，释放执念潮，再靠吸食执念提升功力——那后果不堪设想。”
沈汐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逃亡那晚，宫城里的厮杀，想起那些因战争而失去家园的人，那些痛苦和仇恨，不就是最浓烈的执念吗？
若是执念潮真的被释放，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
“我们必须找到剩下的残片，在暗阁之前拼回三神碑。”沈汐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坚定，不再是之前那个小心翼翼的杂役弟子，反而透着股不容错辨的决心——这不仅是为了母亲的遗愿，更是为了守护那些和她一样，只想好好活下去的人。
孔眷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伸手抽出第三本古籍，翻开后递到沈汐面前：“这本残卷里提到，三神碑碎裂后，残片散落在三界，除了清虚山的石碑和你的玉佩，还有一块残片，可能藏在‘敦煌遗迹’里——那里是神荼当年守护的凡人聚集地，也是执念潮最早爆发的地方。”
“敦煌遗迹……”沈汐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口的玉佩又烫了一下，这次的暖意更浓，像是在指引着方向，“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别急。”孔眷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敦煌遗迹距离清虚山很远，而且据说那里布满了上古禁制，以我们现在的修为，贸然前去太危险。再说，暗阁肯定也在找剩下的残片，我们得先提升实力，做好准备。”
沈汐愣了愣，耳尖瞬间红了——这是孔眷第一次这样亲近她，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烫得她心口发慌。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古籍，小声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练术法，不会拖你后腿的。”
“不是‘拖后腿’，是‘一起’。”孔眷纠正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玉佩上，语气认真，“从你踏入清虚山的那天起，从玉佩和石碑产生共鸣的那天起，我们的命运就己经绑在一起了。寻找三神碑，守护三界，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我们两个人的使命。”
沈汐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阳光透过天窗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眉眼，深蓝色的常服泛着淡淡的光，白玉发冠上的珍珠，亮得像他眼里的星子。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要面对暗阁的威胁，哪怕要去遥远的敦煌遗迹，只要有孔眷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两人并肩坐在藏书阁的地板上，借着天窗的光，一页页翻看着古籍。
沈汐负责辨认模糊的字迹，孔眷负责整理线索，偶尔遇到看不懂的篆字，两人便凑在一起讨论，指尖偶尔碰到，都会引来一阵短暂的沉默，却又在彼此的目光里，读懂了那份不言而喻的默契。
不知不觉间，晨雾散尽，日头升到了中天。
藏书阁里的光更亮了，照在摊开的古籍上，那些关于三神的记载，那些模糊的插画，仿佛都活了过来，在他们眼前展开了一幅上古的画卷——羲玄握着沙漏定住时序，義辛转动罗盘开辟疆域，神荼披着铠甲守护凡人，三神并肩站在三神碑前，望着底下的人间烟火，眼神里满是温柔。
“你说，我们会不会是三神的转世？”沈汐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认真的好奇，“你能引动空间之力，我能感知时间幻象，这太巧合了。”
孔眷愣了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曾泛起过银纹，像极了義辛的罗盘。
他又看向沈汐怀里的玉佩，想起她在幻阵里看到的星河幻象，想起她身上那股与羲玄相似的气息，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莫名的熟悉感。
“或许吧。”孔眷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不管是不是转世，我们现在要做的，都是像三神那样，守住心里的‘情’，守住想要守护的人。至于命运的安排，我们走着瞧就是了。”
沈汐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古籍轻轻合上。她抱着古籍，靠在孔眷的肩膀上，望着窗外的阳光，心里忽然觉得无比踏实。
手里的古籍，怀里的玉佩，身边的人，还有那份沉甸甸的使命，都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亡国后无家可归的公主，而是找到了真正的方向。
藏书阁的纸墨香里，混着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阳光慢慢移动，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两道紧紧依偎的光，在时光的长河里，朝着未知的前路，慢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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