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月亮爬过清虚山的檐角，将银辉洒在藏书阁后的竹林里。
沈汐抱着膝盖坐在竹下的青石上，灰布道袍被月光浸得泛白，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随着晚风轻轻晃动。
怀里的玉佩贴着心口，温温的，像母亲以前放在她手心里的暖炉。
脚步声从竹林外传来，轻得像竹叶落地。
沈汐抬头，看见孔眷提着盏纸灯走来，深蓝色常服的袍角扫过竹影，灯芯的光在他眼底晃着，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暖些。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他在她身边坐下，将纸灯放在石上，光晕刚好罩住两人的衣角，“刚从长老院回来，听弟子说你没回住处。”
沈汐望着灯芯的火苗，小声说：“不想回去，想在这儿坐会儿。”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着青石的纹路，“今天翻古籍的时候，看到‘羲玄守时序’的记载，忽然想起故国的钟楼——以前每到酉时，钟声都会绕着宫城转三圈，母亲会牵着我的手，在廊下等父亲下朝。”
孔眷没说话，只是侧过头看着她。
月光落在她的侧脸，睫毛投下浅淡的阴影，明明是笑着说的，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怅然，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漾着细碎的愁绪。
“后来宫城破了，钟楼也塌了。”沈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逃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火光照得钟楼上的铜钟发亮，却再也不会响了。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母亲还在，她会不会怪我，把故国丢在了身后？”
这话压在她心里太久了——从逃亡的那晚起，从踏入清虚山的那天起，她总觉得自己是个“逃兵”，逃开了覆灭的故国，逃开了死去的亲人，连带着那些关于家的记忆，都不敢轻易触碰。
可今天在藏书阁，看着古籍里三神守护人间的记载，看着孔眷认真帮她查线索的样子，她忽然想把这些藏在心底的话，说给他听。
孔眷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轻缓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瓷：“她不会怪你的。”他的声音很柔，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你母亲让你带着玉佩来清虚山，不是让你活在过去的愧疚里，是让你好好活着，找到能让你重新站起来的‘守护’——就像羲玄守时序，神荼守凡人，你守着心里的念想，就不是逃兵。”
沈汐的眼眶忽然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青石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侧过头，靠在孔眷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哭腔：“可我怕……我怕自己不够强，保护不了玉佩，保护不了你，连找到真相的勇气都没有。暗阁那么厉害，敦煌遗迹那么远，我总觉得，好多事我都做不到。”
“不是你一个人做。”孔眷转过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睛上，月光里，她的瞳孔亮得像浸了水的星子，让他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的疼，“我会教你术法，陪你练剑，帮你查遍所有古籍；遇到暗阁，我挡在你前面；去敦煌遗迹，我牵着你的手走。你不用怕做不到，因为我会陪着你，一首陪着你。”
他的话像温水，顺着耳朵流进心里，熨帖了所有的不安。
作者“世间逢尔”推荐阅读《三神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沈汐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清冷的圣子，己经成了她在这清虚山里最坚实的依靠——是他在幻阵里拉她出来，是他在同门排挤时护着她，是他陪她查古籍、探秘密，把她从孤单的阴影里，拉到了有光的地方。
“孔眷师兄……”她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孔眷轻轻打断。
他伸出手，指尖拂过她脸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像触碰易碎的珍宝：“别叫师兄了，叫我的名字，阿汐。”
月光下，他的眼神很亮，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没有丝毫的轻视，没有半分的敷衍，只有纯粹的在意和坚定的守护。
沈汐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耳尖烫得像着了火，她张了张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轻轻唤了声：“孔眷。”
“哎。”他应得很快，嘴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竹影在两人身上晃动，纸灯的光晕里，连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
沈汐忽然想起古籍里的插画——羲玄和義辛站在星河下，一个握沙漏，一个持罗盘，身影依偎着，像此刻的他们。
她握紧怀里的玉佩，忽然觉得，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不管暗阁多凶险、敦煌多遥远，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她就敢往前走。
孔眷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很暖，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却稳稳地裹住了她的手，让她瞬间安下心来。
“沈汐，我对着这轮月亮发誓。”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刻在石上的誓言，“我会护你周全，帮你找到三神碑的真相，帮你守住心里的故国与念想。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眼神愈发坚定，深蓝色的常服泛着淡淡的银辉，像披了层星光。
沈汐看着他，忽然觉得眼眶又热了，却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有人把她的牵挂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把她的不安当成了需要守护的珍宝。
她用力点了点头，反握住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认真：“我也发誓，我会好好练术法，不拖你的后腿。我们一起找三神碑，一起守护想守护的人，永远都不分开。”
风穿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们的誓言伴奏。
纸灯的火苗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着，映在青石上，像一幅定格的画。
沈汐靠在孔眷的肩膀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忽然觉得无比踏实。
怀里的玉佩温温的，手里的温度暖暖的，身边的人好好的，那些关于故国的怅然，关于未来的不安，好像都在这月光里，慢慢淡了下去，只剩下满满的希望和笃定。
她知道，从这个月下的夜晚开始，她不再是孤单一人。
她有了想守护的人，有了想完成的使命，有了敢往前走的勇气——而这一切，都是身边这个人，带给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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