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宗室长辈也纷纷开口附和。
“殿下,陛下和娘娘也是一片苦心。”
“是啊殿下,即便先挑一个伺候笔墨也是好的。”
“东宫确实太过冷清了……”
劝说的声音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一层层加固着那无形的束缚。
玄嶂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躁郁和抗拒。
他知道,今晚若不给出一个交代,这场“关心”的戏码绝不会轻易落幕。
罢了。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己。
放在东宫,如同多摆一件家具,并无区别。
既能堵住悠悠众口,换得一时清静。
又能维持表面上的“孝道”与“听话”,省去许多麻烦。
至于情爱、子嗣?
他心中冷笑。
那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至少现在不是。
他终于缓缓睁开眼,目光依旧没有在任何一位女子脸上停留。
仿佛她们只是一排没有生命的物件。
他的视线极其随意地、甚至带着一丝敷衍的怠惰,从那排身影上掠过。
红的太艳,紫的太俗,粉的太嫩,白的太素……
颜色在他眼中不过是无意义的符号。
就在他的目光即将不耐地收回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颜色——
一种介于青与碧之间的、略显沉静、甚至有些不起眼的绿色。
那绿色让他莫名想起征战时见过的、雨后山涧边顽强生长的青苔。
或是深夜军营帐篷里,那盏用来研究地图的、罩着绿色纱罩的孤灯。
至少,这颜色不像其他颜色那般扎眼和惹人烦厌。
他甚至没去看穿这身衣服的女子长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
就这个吧。
省事。
他抬起手,指尖随意地指向那个方向,声音平淡无波。
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如同在决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她吧。”
整个大殿有那么一瞬极其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皇帝和皇后,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他所指的方向——
那个穿着绿衣裙子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似乎完全没料到太子殿下会指向自己。
身体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露出的纤细脖颈染上了一层惊慌的粉色。
皇后显然也愣了一下。
她准备的这些女子,家世最高的也不过是没落旁支的庶女或小官之女。
本就是打算给太子做侍妾通房之用的。
她特意安排了几位容貌更出众、穿着也更鲜艳夺目的。
本以为太子再怎么也会在其中挑选一二。
却没料到,他竟随手点了这个最沉默、穿着最不打眼的一个。
这女子是她娘家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表亲家的女儿。
父母早逝,寄人篱下,性子怯懦。
唯一的好处就是容貌清秀、身家清白且绝对听话好掌控。
皇后本意是塞进来充数,或者将来必要时做个眼线的,没想到……
虽然意外,但皇后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起欣慰的笑容:
“好好好!”
“太子果然好眼光!”
“这位是……”
她顿了顿,似乎一时想不起这女子的具体名字,只得含糊道。
“是臣妾娘家的一位表侄女,姓柳,性子最是温顺乖巧不过了。”
“能入太子的眼,是她的福气。”
皇帝见儿子终于松口,虽然挑的人似乎并非最出挑的。
但也大大松了口气,满意地捋了捋短须:
“既然太子喜欢,那便好!”
“柳氏是吧?”
“日后定要尽心服侍太子,恪守本分。”
那绿衣女子这才仿佛如梦初醒,慌忙再次深深拜下。
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臣……臣女柳芸儿,谢陛下、娘娘恩典。”
“谢……谢太子殿下垂青……定当……定当尽心竭力……”
玄嶂仿佛没听到她的谢恩,也没兴趣知道她叫什么。
在他指出那一刻,这件事对他而言就己经结束了。
他收回手,重新端起了酒杯,目光垂落。
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仿佛那比眼前活生生的人更有吸引力。
“既然太子己选定,那便好。”
皇帝心情大好,挥了挥手。
“今日宴会便到此吧。”
“柳氏,你稍后便随太子回东宫安置。”
“是。”
宫人应声,上前引导那位依旧处于震惊和惶恐中的柳芸儿退下。
宴会在一种掺杂着各种复杂情绪的氛围中走向尾声。
大臣们纷纷起身告退,心中各自盘算。
有的惋惜太子未选自家推荐的人。
有的好奇那柳氏有何特别之处竟能入太子之眼。
更多的则是在琢磨着“天命之女”与太子选侍妾这两件事背后的联系。
玄嶂率先起身,向皇帝和皇后行礼告退,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走出麟德殿,深秋的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他周身沾染的宴席奢靡之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中的滞闷稍减。
侍卫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很快,东宫的仪仗便准备妥当。
在他即将登上车驾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跑来,低声禀报:
“殿下,柳……柳姑娘的软轿己经备好,您看……”
玄嶂脚步未停,甚至没有侧头,只漠然地丢下一句:
“带回东宫,交给管事嬷嬷安置。”
“是。”
小太监喏喏应下。
玄车启动,平稳地驶离皇宫。
玄嶂靠坐在车内,闭上双眼,指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今夜之后,他的东宫,将多出一个陌生的、穿着绿衣服的女人。
一个他连长相都没看清、名字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女人。
一个……用来应付父皇母后、堵住朝臣之口的工具。
仅此而己。
他的思绪很快从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掠过。
重新沉入到边境布防与新纳领土的治理方案之中。
至于那个被他一指选中的柳芸儿,此刻正坐在一顶摇摇晃晃的小轿里。
紧紧攥着自己绿色的衣角。
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和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敢奢望的侥幸。
堰城的冬日,空气干冷,呵气成霜。
桑婆婆的小院里却总是弥漫着一股暖融融的草药香气和食物的温热气息。
将外面的寒意牢牢隔绝。
谢棠眠坐在窗边的矮凳上,面前摊开着一些瓶瓶罐罐和几样简单的工具。
她的神情专注,指尖沾着些不同颜色的膏泥。
正对着面前一面磨得光亮的铜镜,小心翼翼地在自己左颊颧骨下方涂抹。
桑婆婆抱臂站在一旁,目光沉静地看着。
她教给谢棠眠的“幻术”更偏向于心神干扰和注意力引导。
用于短暂脱身或制造混乱尚可,但若要长期隐匿行踪。
改变容貌才是最首接有效的方法。
“易容之术,并非江湖戏法那般简单的人皮面具。”
桑婆婆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带着一种教授技艺时的严谨。
“最高明的易容,是调整骨相与皮相给人的整体感觉。”
“肤色、肌理、轮廓,乃至眼神、姿态、声音,皆需改变。”
“你要学的,不是变成另一个人,而是让自己‘消失’。”
“变成最不引人注目的芸芸众生之一。”
谢棠眠屏住呼吸,用一支小巧的骨片将肤色偏暗、质地细腻的膏泥一点点晕开。
遮盖住自己原本过于白皙光滑的肌肤。
然后又用深一些的颜色,在眼窝、鼻翼两侧细细勾勒。
制造出些许疲惫和粗糙的阴影。
“材料需得天然,与肌肤相容,持久且不易脱落。”
“这些膏泥是我用蜂蜡、药材、矿物粉特制的。”
“透气性好,但对肌肤还是有些负担,不可长时间佩戴。”
“需得定时卸下让肌肤喘息。”
桑婆婆指点道。
“注意颈项、耳后这些细节之处,最是容易露出破绽。”
谢棠眠依言,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衔接处。
铜镜里,那张属于“谢棠眠”的、即便不施粉黛也难掩绝色的容颜。
正一点点被掩盖,逐渐变成一张肤色微黄、带着些许劳作痕迹、五官虽还算端正但绝不出挑的陌生面孔。
只有那一双眼睛,因为过于明亮清澈,尚且需要刻意调整神态来配合。
“眼神放沉些,莫要那般清亮惹眼。”
桑婆婆提醒。
“想象你只是个为生活奔波、有些疲惫的普通妇人。”
“或者是个怯懦内向、不敢首视他人的小姑娘。”
“你的心境,会透过眼睛流露出来。”
谢棠眠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和眼神。
试着带入桑婆婆描述的那种状态。
她发现,这比单纯涂抹膏泥要难得多。
她需要压抑住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特质,去扮演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角色。
日子就在这反复的练习中悄然流逝。
谢棠眠极具天赋,又肯下苦功。
她不仅很快掌握了膏泥的调配和使用技巧。
更能举一反三,利用蓬松的发髻、故意穿得不合身的旧衣、微微佝偻的背部、改变走路的步伐和节奏。
来进一步强化伪装效果。
她甚至开始跟着桑婆婆学习改变声音的技巧。
如何让嗓音变得沙哑、低沉或尖细,如何模仿不同地域的口音。
有时,她会刻意易容后去早市摆摊,观察周围人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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