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或许有风险;
不救,若人死在她门口,后续搜查麻烦更大。
更何况……那瞬间瞥见的男子侧脸,虽苍白狼狈。
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和脆弱交织的冲击力。
她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两人在黑暗和雨声的背景音中无声对峙,只有彼此压抑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多谢。”
良久,虞容渊率先开口,声音因受伤、脱力和刻意压低而沙哑得厉害。
他迅速判断着形势:
普通民户,一对看似婆孙的女子。
(他看到了里间门口另一个更佝偻的身影。)
暂时无恶意。
这是眼下唯一的生机。
“你受伤了。”
谢棠眠的声音也刻意压得低沉沙哑,模仿着常年劳作的妇人。
“外面那些人,是冲你来的?”
她明知故问,试图摸清底细。
虞容渊没有回答,反客为主地问道。
语气即便虚弱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惯性威压:
“此处是何地?你们是何人?”
他的目光扫过这间虽简陋却收拾得异常干净的屋子。
鼻尖萦绕的草药味让他心中微动。
谢棠眠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
“城西槐树巷。我们就是普通卖早点的人家。”
“这位……公子,你惹的麻烦不小。”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仍在渗血的手臂和滴落在地上的血水。
“血滴在地上了,若不处理,那些人可能会循着味道找回来。”
这时,里屋的桑婆婆似乎被惊动了,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
“芸娘,外面何事喧哗?”
桑婆婆早在脚步声逼近时就己警觉,此刻出声。
既是询问,也是一种无形的介入和掌控。
谢棠眠回头应了一声,语气尽量平稳:
“婆婆,没事,雨大,捡了个淋透的过路人。”
她转回头,看向虞容渊,眼神里带着警告和提醒。
“想活命,就别出声。”
虞容渊眼眸微眯。
“芸娘”?
卖早点的?
他心底冷笑,这说辞骗鬼还行。
寻常卖早点的妇人,能有那般沉静的眼神和果断拽人入内的力道?
还有这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绝非普通人家会常备的药材气味……
尤其是其中几味,分明是用于金疮止血的上品。
但他面上不显,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深究对方身份于己不利。
他顺着谢棠眠的话,低声道:
“是在下唐突了。”
“多谢……夫人出手相救。”
“伤口……确实需处理。”
他示弱般地晃了晃身子,倚着门板。
将受伤流血的手臂微微抬起,显得更加虚弱无力。
谢棠眠见他配合,心下稍安。她转头对里间道:
“婆婆,他伤得不轻,血止不住。”
桑婆婆的声音慢悠悠传来,听不出情绪:
“灶台温着热水,柜子最下层第二个陶罐里是金疮药,拿干净的布来。”
“哎。”
谢棠眠应了声,又对虞容渊低声道。
“你且忍忍,莫要出声。”
说完,便快步走向灶台和里屋取东西。
虞容渊借着微弱的光线,快速扫视这间不大的堂屋。
陈设极其简单,却异常整洁,甚至可以说是……过于有序了。
角落里堆放的柴火码放得整整齐齐,灶台擦得光亮,几乎看不到烟灰。
这不像一个终日忙于生计的贫苦人家,倒像是有着严格习惯的……某种人。
他的目光又落回站在门边阴影里的那个小姑娘——
林婉儿。
从他被拽进来那一刻起。
这小姑娘就悄无声息地挪到了门后一个既能观察门外动静、又便于突发时出手或示警的位置。
此刻,她正微微侧耳听着门外的雨声和逐渐远去的追杀声。
眼神专注而锐利,那姿态绝非一个普通怯懦的小丫鬟该有。
更像是一头警惕的幼兽,或是……受过训练的守卫。
虞容渊心中疑窦更深。
这对主仆,绝不简单。
这时,谢棠眠端来了热水、干净布条和一个黑色小陶罐。
她看向虞容渊:
“能自己处理吗?还是……”
“有劳夫人。”
虞容渊立刻接口,声音虚弱。
“在下……恐怕力有不逮。”
他需要观察,也需要试探。
谢棠眠犹豫了一下。
她毕竟是个现代灵魂,处理伤口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只是觉得麻烦。
但看他脸色苍白如纸,手臂还在汩汩冒血,终究叹了口气:
“那你坐那边凳子上。”
虞容渊依言挪到桌边坐下。
谢棠眠挽起袖子,露出半截莹白的手腕——
这与她此刻蜡黄的“伪装”形成了突兀的对比。
虞容渊目光一凝,却装作未见。
谢棠眠用热水浸湿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手臂上的血污和泥水。
伤口颇深,皮肉外翻,看着骇人。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桑婆婆偶尔提过的止血法子。
打开陶罐,将里面淡黄色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
药粉触体,带来一阵刺痛,虞容渊闷哼一声,肌肉瞬间绷紧。
但这痛楚过后,便是一股清凉感蔓延开,血流竟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了!
好厉害的药效!
虞容渊心中震惊更甚。
这绝非市面寻常金疮药可比!
谢棠眠见他咬牙忍痛,额角青筋凸起,却硬是没再出声,心下倒也生出一丝佩服。
她拿起干净布条,开始为他包扎。
动作虽有些生疏,却足够仔细认真。
就在她低头专注包扎时,站在门口的婉儿忽然极轻地“嘘”了一声。
屋内瞬间寂静下来。
谢棠眠动作顿住,虞容渊也屏住了呼吸
只听外面巷子里,去而复返的脚步声伴随着低骂:
“妈的!血迹到这附近就没了!”
“会不会躲进这些破房子里了?”
“搜!一间间搜!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脚步声开始在附近徘徊,有人粗暴地拍打着邻近住户的门板。
引来几声惊恐的嘟囔和咒骂。
虞容渊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藏在靴筒里的匕首。
若真被发现,唯有拼死一搏。
谢棠眠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看向了桑婆婆的屋门。
就在这时,桑婆婆那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披着一件外衣,手里端着一盏小小的、光线昏黄的油灯。
慢吞吞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被惊醒的不满和困倦。
“深更半夜的,吵什么吵?”
“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她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不悦,完全就是一个被扰了清梦的普通老太婆。
外面拍门的死士似乎愣了一下。
显然没料到这么破旧的巷子里会有人如此“理首气壮”地抱怨。
一个粗嘎的声音喝道:
“老虔婆!看见一个受伤的男人跑过去没有?!”
桑婆婆打了个哈欠,没好气地用油灯照了照门外。
(当然什么也照不清。)
嘟囔道:
“什么男人女人的?”
“老婆子我只听见一群夜猫子鬼哭狼嚎,吵得人心烦!”
“要找人去别处找!”
“再拍门,小心老婆子我泼你们一身洗脚水!”
她这话说得又刁又俗,毫无破绽。
外面的死士似乎被噎了一下,又或许觉得这老太婆不像是在撒谎。
骂骂咧咧了几句,脚步声终于再次远去,似乎是往巷子另一端搜去了。
桑婆婆端着油灯,仿佛没事人一样,瞥了桌边僵持的三人一眼。
目光在虞容渊包扎好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
“血止住了就安生点。”
“芸娘,弄完了早点歇着,明日还要出摊。”
说完,便又慢悠悠地回了自己屋子,关上了门。
整个过程,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但虞容渊的心却沉了下去。
这老太婆……太镇定了。
面对杀气腾腾的追兵,那种不耐烦和泼辣表现得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假,少一分则怯。
而且,她出现的时机,精准得像是算好了一样。
还有那金疮药……
他再次看向正在为他打结的“柳芸”,和那个不知何时又退回门边阴影里、仿佛从未动过的“婉儿”。
这对主仆,加上那个深不可测的老婆婆,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们救自己,是巧合,还是……别有目的?
谢棠眠为最后一下包扎打好结,松了口气,低声道:
“好了。”
“暂时应该无碍了。”
“那些人好像走了。”
虞容渊收回思绪,掩去眼底所有探究,再次露出虚弱感激的神情: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夫人高姓大名?”
“今日之恩,容……在下日后定当厚报。”
他差点脱口而出真名,及时刹住。
“萍水相逢,不必挂齿。”
谢棠眠摆摆手,并不想透露太多。
“你伤势不轻,今夜就在这堂屋将就一晚吧。”
“等天亮了,雨停了,你再自行离去。”
她可不想留个不明不白的男人在家里过久。
虞容渊也知道自己不宜久留,点头:
“如此便己感激不尽。”
谢棠眠想了想,又对婉儿道:
“婉儿,去把我那件旧蓑衣拿来,再拿块干粮给他。”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是,娘子。”
婉儿低声应道,动作轻巧地走向里屋。
很快就拿来了蓑衣和一块用干净布包着的面饼。
她将东西放在虞容渊手边的桌上,全程低眉顺眼,动作规矩,看不出任何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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