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容渊将谢棠眠安置在自己的寝殿后,并未多做停留。
他换上一身更为正式庄重的亲王常服,墨发以玉冠一丝不苟地束起。
顷刻间便又从那个会亲手为女子画眉的、流露过瞬间异常情绪的男人。
变回了那个冷峻阴郁、令人望而生畏的虞国二皇子。
“你好生休息,熟悉一下环境。”
“无事不要随意出这院子。”
他临走前,丢下这句话,语气平淡。
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只是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谢棠眠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
看着他离去的挺拔却透着孤冷意味的背影。
消失在重重殿门之后,她才缓缓松了口气。
与他独处一室,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她一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环顾西周,这冷硬、奢华却毫无生活气息的空间,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和拘谨。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看着外面庭院中肃立巡逻的侍卫、低头匆匆走过的宫女。
一种深切的孤独感和身为“金丝雀”的无力感悄然蔓延。
她真的能在这里扮演好“二皇子妃”的角色吗?
前方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
虞国皇宫,御书房。
皇帝虞昊看着下首恭敬行礼的二儿子。
脸上带着惯常的、略显疏离的温和笑容:
“容渊回来了?”
“南堰之事,办得如何?”
他并未立刻让虞容渊起身,这是一种无形的施压和掌控。
虞容渊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声音平稳无波。
条理清晰地将南堰太守周炳贪墨修河款、致使堤坝溃决、灾民流离。
以及他如何查证、如何拿下周炳一党、如何开仓放粮、安抚灾民、选拔暂代官员等事宜一一禀报。
逻辑严密,数据确凿,语气客观,没有丝毫居功自傲之色。
也完全略去了途中遭遇的无数次凶险刺杀。
皇帝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
他对这个儿子的能力从不怀疑,甚至有些忌惮。
此事办得漂亮,迅速平息了可能引发的民乱。
还揪出了蛀虫,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但……功劳又是他的。
“嗯,做得不错。”
皇帝淡淡赞了一句,终于抬手。
“平身吧。周炳及其党羽,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至于后续的太守人选……”
“儿臣己初步考察了几位当地官员,列出了他们的优劣考评,请父皇圣裁。”
虞容渊适时地呈上一份奏折,态度恭顺,毫无越俎代庖之意。
皇帝接过奏折,粗略翻了翻,心中还算满意。
老二虽然能力强得让人不安,但至少表面功夫做得足,懂得收敛和请示。
“此事朕知道了。”
“你一路辛苦,先回府好生休养几日吧。”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对于虞容渊突然带回来一个“二皇子妃”的消息。
他似乎还未听闻,或者暂时不打算过问。
“儿臣告退。”
虞容渊再次行礼,垂着眼眸,恭敬地退出了御书房。
走出宫殿,站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
俯瞰着层层叠叠的宫阙楼宇,虞容渊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父皇那看似温和实则戒备的态度,他早己习惯。
不提遇刺,是因为没有确凿证据指向大哥。
贸然提出只会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
这笔账,他记下了。
他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将朝堂上的算计暂时压下。
现在,他需要回去处理另一件“要事”——他那位新上任的“皇子妃”。
……
是夜,二皇子寝殿。
巨大的殿内只燃着几盏昏黄的宫灯,光线暧昧不明。
谢棠眠沐浴完毕,穿着宫中送来的柔软丝质寝衣。
坐在宽大得有些过分的床榻边沿,浑身不自在。
这床,今晚她也要睡在这里?
和那个心思深沉、男女莫辨的二皇子一起?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头皮发麻,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宫人的请安声,是虞容渊回来了。
他走进内殿,身上带着夜间的寒气和淡淡的酒气。
神情比白日更显疲惫些,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
他挥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走到床边,很自然地开始解外袍的扣子。
谢棠眠吓得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结结巴巴道:
“殿、殿下……我、我睡榻上或者地上就好……”
让她和这个人同床共枕,她实在做不到!
虞容渊解扣子的手一顿,抬眸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怎么?怕我吃了你?”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那目光冰冷而审视,并无半分欲望。
“放心,我说过,对你没兴趣。”
“这床足够大,各睡一边,互不干扰。”
“还是你想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新婚燕尔就分床而眠?”
谢棠眠语塞。
是啊,做戏要做全套。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认命般地慢慢挪回床边。
僵硬地坐在最边缘的位置,身体绷得紧紧的。
虞容渊不再理会她,自顾自褪去外袍。
只着中衣,吹熄了大部分灯烛。
只留远处角落一盏小灯,然后掀开另一侧的被子躺了下去。
殿内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
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彼此可闻。
谢棠眠蜷缩在床沿,一动不敢动,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身边人己经睡着时。
一只微凉的手忽然伸了过来,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谢棠眠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就想躲开!
“别动。”
虞容渊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他的手指并没有用力,只是用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审视和描摹的意味。
着她的脸部轮廓,从光洁的额头,到秀气的眉骨。
再到挺翘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唇瓣附近。
他的指尖带着夜色的微凉,触感清晰而暧昧。
谢棠眠全身僵硬得像块石头,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他要干什么?!
“白天在府中,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带来一阵战栗。
“我必须维持该有的冷淡和威严,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
“或许……看起来对你凶了些。”
谢棠眠愣住了。
他这是在……解释?
他的手指依旧在她脸颊上流连,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
与他话语中的冰冷算计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你的脸,太惹眼了。”
他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的下颌线。
“是利器,也是麻烦。”
“在你学会所有必要的礼仪,能够完美地扮演好你的角色之前。”
“在人前,还是先用面纱遮掩一下吧。”
“免得平白惹来不必要的窥探和是非。”
谢棠眠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他让她戴面纱,还有这层考虑?
“至于你的角色……”
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
“记住了,从明天起,你就是嚣张跋扈、被本皇子宠得无法无天的二皇子妃。”
“什么?”
谢棠眠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嚣张跋扈?
这算什么角色?
“听不懂吗?”
虞容渊的手指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下巴。
迫使她在黑暗中转向他大概的方向。
“在这府里,你就是最大的。”
“除了我,任何人,任何事,只要你不乐意。”
“都可以一口回绝,不必给任何人面子。”
“想骂就骂,想罚就罚,怎么嚣张怎么来,怎么跋扈怎么演。”
“就算……是皇宫里的皇帝、皇后,甚至太后来召见你。”
“给你难堪,你也无需忍气吞声。”
“不必正面顶撞,但要学会阳奉阴违,拖字诀,或者干脆称病不去。”
“一切,等我回来处理。”
“我会保住你,但你必须要维持住你‘被宠坏’、‘不懂事’的人设。”
“明白吗?”
谢棠眠彻底懵了。
她以为她需要谨小慎微。
努力扮演一个温良贤淑的皇子妃,结果他却要她当一个泼妇?
而且连皇帝太后都可以不给面子?
这……这太疯狂了!
“为、为什么?”
她忍不住问出声。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也方便我做事。”
虞容渊的声音冰冷而现实。
“一个温顺乖巧的皇子妃,会有无数人想来拿捏你、利用你、给你塞人、探听消息。”
“但一个嚣张跋扈、喜怒无常、又深得‘我’宠爱的皇子妃,大多数人只会绕着你走,不敢轻易招惹。”
“这层恶名,就是你的护身符。”
他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在皇宫里,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些。”
“基本的规矩要守,不能授人以太大的把柄。”
“但在我们自己的府里,我要你把这‘嚣张跋扈’西个字,给我刻在骨子里。”
他的手指终于离开了她的脸颊,但那股冰冷的触感和他的话语。
却深深烙印在了谢棠眠的脑海里。
原来如此。
竟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自保和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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