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澈褪下常服，浸入宽大的浴桶中，闭上眼，试图放松紧绷的神经。
水汽模糊了他俊朗的轮廓，也仿佛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过了一会儿，沈静瑶轻轻推门而入，她己卸了钗环，只着一身素雅的中衣。
她挥手让原本伺候的侍女退下，柔声道：
“殿下，让臣妾来服侍您吧。”
玄凌澈并未睁眼，只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
“嗯。”
沈静瑶挽起袖子，拿起柔软的布巾，沾湿了热水，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背部。
她的动作细致而专注，带着妻子对丈夫的天然亲昵。
然而，当她擦拭到他左侧肩胛骨下方时，动作不由得微微一顿。
那里，有一个不甚起眼、却新鲜的红点。
像是……被什么叮咬过，又或是……某种过于用力的啮痕？
“殿下，”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带着单纯的关切，“您这边……是怎么了？”
“有个红色的痕迹。”
玄凌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迅速放松，他依旧没有睁眼。
声音带着一丝沐浴后的慵懒和刻意的漫不经心：
“唔？”
“许是哪里来的蚊虫没死透，不小心叮了一口吧。”
“这天气，总有些恼人的东西。”
沈静瑶听他这么说，便也信了，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
“是吗？”
“秋日里还有这般厉害的蚊子……”
她的声音很轻，玄凌澈似乎并未听清。
她心思单纯，自幼被保护得很好，嫁入皇子府后，玄凌澈待她也算尊重。
她从未想过夫君会有其他隐秘，更不会将这与那位时常跟在殿下身边、沉默寡言却颇受重用的侍卫流云联系起来。
她只当是殿下在外不小心被虫蚁所扰。
玄凌澈却似乎不愿在此事上多言，他动了动身子，道：
“好了，水快凉了，本王也洗得差不多了，就这样吧。”
“是。”
沈静瑶应道，不再多想，仔细替他擦干身子，又服侍他穿上干净的里衣。
待到玄凌澈出去后，沈静瑶才在侍女的伺候下开始沐浴。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她靠在桶壁上，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到了近日城中沸沸扬扬的传闻上。
她唤来自出嫁时便跟着自己的心腹侍女知书。
一边任由她为自己梳理长发，一边似不经意地问道：
“知书，你听说了吗？”
“殿下原本似乎有意将苏侍郎家的那位嫡女纳为侧妃的。”
“可如今……城中突然出了个国师钦定的‘天命之女’，竟也是苏家的女儿。”
“你说，这事……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知书手上动作不停，谨慎地回道：
“皇子妃，这等天机大事，奴婢愚钝，岂敢妄加揣测。”
“不过……既然国师大人亲口认定，陛下似乎也未加否认。”
“想来……那‘天命’之说，或许真有几分玄妙在其中。”
沈静瑶轻轻蹙了蹙秀气的眉毛，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恼：
“嘶……我只希望，这位‘天命之女’可千万别落到我们西皇子府来。”
“府里如今刚清净些，我可不想再多一位需要小心应对的‘妹妹’。”
她性子温婉，不喜争斗，管理后院己是尽力周全。
若再来一位身份特殊、背景复杂的，她实在觉得头疼。
知书连忙安慰道：
“皇子妃放宽心，殿下心中自有分寸。”
“况且，您是陛下亲册的正妃，又有小世子在，任谁来了，也越不过您去。”
沈静瑶叹了口气，未再言语，只是望着氤氲的水汽，眼中闪过一丝对未来的淡淡忧思。
而在浴房之外，己穿戴整齐的玄凌澈，站在廊下。
望着院中那轮渐圆的明月，月光洒在他身上。
却照不透他眼底那片深沉的、混杂着压抑情感与权力算计的迷雾。
锦瑟院的主卧内，红烛燃至半截，烛泪缓缓堆积。
沈静瑶尚在浴房未归。
玄凌澈己先行根去了外袍，只着一身雪白的绩缎里衣。
他并未立刻上榻。
而是信步走到房角落那座等人高的水银玻璃镜前——
这是番邦进贡的稀罕物，比寻常铜镜清晰太多，能将人照得纤毫毕现。
烛光在光洁的镜面上跳跃，清晰地映出他挺拔的身形和俊朗的容颜。
他的目光，却并未流连于自己惯常的骄傲之处。
而是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左侧肩胛骨下方。
那个在浴房中引得沈静瑶发问的、小小的红色痕迹上。
指尖不由自主地抬起，轻轻抚上那一点微凸的、带着些许刺痒的印记。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肌肤，带来一阵异样的战栗。
玄凌澈的唇角，在镜中无人得见的角落里，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复杂、糅杂着玩味、占有乃至一丝扭曲宠溺的笑意。
“小东西……”
他在心中低语，带着一种掌控者的愉悦。
“平日里斯斯文文，逆来顺受，原来也是有脾气的。”
这痕迹，分明是今日午后，在那隐秘的别院里，情到浓时，流云难以自抑。
在他肩上留下的细微齿痕。
“竟敢咬我……”
他非但不恼。
反而觉得一股隐秘的兴奋感沿着脊椎窜起。
“我很喜欢。”
“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思绪不由得飘远。
“流云……”
“他跟在我身边，竟己有十三年了。”
“时光荏苒，那个六岁时被送到他身边，瘦弱沉默、眼神却像小狼崽一样警惕的小暗卫。”
“如今己是十九岁的青年，也是他枕畔最隐秘的共犯。”
“十三年的主仆，加上后面这三年……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心中默算。
“自己今年十九，三哥二十，二哥二十一。”
流云几乎贯穿了他迄今为止的大半人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是十六岁那年，某个躁动不安的夏夜？
还是更早，在那些共同面对明枪暗箭、相互依存的日子里？
起初，或许只是少年君主对绝对忠诚的所有物一种扭曲的试探与占有。
以为如同摆弄一件新奇玩具，腻了便可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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