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的夜总是来得早，暮色像块浸了墨的布，顺着山尖往下沉，把外门的青竹院裹得严严实实。黄依依坐在床沿，指尖着一块边缘起毛的淡青色布料——这是她从原主的旧箱子底翻出来的“灵布”，说是灵布，其实就是最低阶的粗制灵纺布，织着稀疏的灵纹，只能勉强隔绝一点灵气外泄，原主以前用来包灵植种子，现在却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前一晚的消沉像场雾，天亮时就散了大半。清晨去执法堂领门规抄本时，王管事看她的眼神依旧冰冷，可她攥着抄本走出执法堂时，心里却没了之前的慌乱——她在路过杂役房时，偷偷捡了几根没烧完的细木柴，藏在袖口里；又绕到灵井边，用竹筒装了半筒灵泉水；甚至在回院的路上，趁着没人注意，在院后墙根挖了两棵刚冒芽的酸灵竹笋——比之前挖的小了一圈，却足够她试一次。
“灵布裹住陶罐，应该能挡住不少气味吧？”黄依依把灵布铺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比对床底那个新找的陶罐——这陶罐是她从杂役房的废弃角落里翻出来的，比之前被没收的那个更小，罐口也更窄，刚好能塞进灵布。她记得原主说过，灵布的灵纹虽然稀疏，但对气味也有微弱的阻隔作用，只要裹得紧，再控制好火候，气味应该不会飘得太远。
她又拿出那两棵小竹笋，放在掌心掂量——之前被没收的竹笋用量太多，熬煮时酸味太冲，这次她打算只放一半，再多加些灵泉水，让酸味淡些，也让汤更清亮。至于灵蚌，她暂时没找到，只能先用灵菌菇代替——昨天在院后的松树下，她发现了几株小小的灵菌菇，伞盖还带着湿露，刚好能提鲜。
一切准备就绪时，己经是深夜。青竹院的弟子都睡熟了，只有院门口的灯笼还亮着，昏黄的光透过纸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黄依依屏住呼吸，把陶罐搬到房间最里面的角落，用三块石头垫好，又把灵布剪成两半，一半垫在罐底，一半留着裹罐口。
火石擦出火星的瞬间，黄依依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把细木柴架成小堆，让火苗只够舔到陶罐底部，又往罐里倒了半筒灵泉水，看着水面慢慢泛起细小的气泡。灵泉水是凉的，带着灵井特有的清冽，倒在罐里时，发出“哗啦”的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等水冒热汽时，她先把灵菌菇放进去——灵菌菇刚入锅，就飘出一丝淡淡的鲜香，比之前的灵蚌鲜味更淡，却更温润。她屏住呼吸，盯着罐口，见没有明显的气味飘出，才放心地把切好的酸笋块放进去。
酸笋刚入锅，一丝淡淡的酸味就钻了出来，黄依依赶紧拿起剩下的灵布，紧紧裹住罐口，只留一条小缝让蒸汽跑出来。灵布的灵纹在火光下泛着微弱的白光，果然，酸味透过灵布后，淡了不少，只有凑近罐口才能闻到，房间里几乎没有明显的气味。
“成了！”黄依依小声欢呼，又往火堆里加了一根细木柴，让火苗保持着微弱的势头。她蹲在陶罐边，看着蒸汽从灵布的小缝里慢慢冒出来，带着淡淡的酸香和鲜香，心里满是期待——这次一定要成功，不仅要煮出汤，还要不被人发现。
而此刻，青竹院外的山道上，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缓步走过。慕云寒穿着剑峰弟子的素白长袍，腰间挂着一柄银鞘长剑，剑穗上的白玉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作为剑峰首席大弟子，他每月有三次夜间巡游的任务，负责巡查外门的安全，防止妖兽闯入，也防止弟子违规。
他的脚步很轻，落在石板路上几乎没有声音，周身的气息也冷得像冰——剑峰弟子修炼的“冰心诀”，本就需要心境澄澈，慕云寒更是将这份清冷刻进了骨子里，外门弟子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嗯？”走到青竹院附近时，慕云寒突然停下脚步，微微蹙起眉。夜风里，似乎飘来一丝奇怪的气味——不是灵植的清香，不是丹药的苦涩，更不是妖兽的腥气，而是一种淡淡的酸香，混着一丝温润的鲜香，像藏在冰下的火，带着种说不出的勾人感。
他循着气味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青竹院最里面的那间厢房——窗户纸上透着微弱的火光，显然里面有人没睡。外门弟子夜间不得私自用火，这是规矩，可那气味却让他生了几分好奇——他入宗五年，见过的灵植、灵食不计其数，却从未闻过这样的气味。
慕云寒的身影轻轻一晃，便隐在院外的竹林里。他的“敛息术”早己练到极致，连筑基期的修士都难察觉，更别说外门弟子了。他透过竹林的缝隙，往那间厢房望去——纸窗上印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蹲在角落，盯着什么东西，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守护什么珍宝。
“是她？”慕云寒的记忆里，闪过白天执法堂外那个低着头的身影——五行杂灵根，黄依依，因私自烹饪被王管事处罚。他本以为这弟子会就此消沉，却没想到深夜还敢私自用火，甚至煮出这样奇特的气味。
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在竹林里，静静地看着。夜风带着那丝淡淡的气味，又飘到他鼻尖——没有之前王管事说的“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吸引力，让他原本因修炼“冰心诀”而有些僵硬的心境，竟微微松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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