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相册里的照片像串起的珍珠，每一颗都泛着暖光。
第一张是顾昭宁蹲在摊位前，戴着她送的蓝布袖套，正用小锤子敲银片，阳光穿过他发梢落在工作台，把他的侧脸镀成蜂蜜色——那天他说“想试试手艺人的活计”，结果敲偏三次，倒把她的银镯砸出朵歪歪扭扭的小花。
第二张是暴雨天收摊，两人挤在一把格子伞下，他的西装半边浸了水，却把伞全倾向她这边，水珠顺着伞骨滴在他脚边，像串透明的铃铛。
第三张最模糊，是她低头穿银链时，他举着手机偷拍，镜头里只抓得到她微翘的发尾和嘴角的梨涡，备注写着“认真的小满最好看”。
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尾发亮，指尖停在最后一张照片上。
那是三天前凌晨，她蹲在被砸的摊位前捡碎银，顾昭宁举着应急灯站在她身后，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满地狼藉里叠成小小的一团。
照片备注是他发来的消息：“别怕，我在。”
床头柜上的保温桶还剩着半口鸡汤，温度早散了，可她心口的热意却漫上来。
手机在掌心发烫，她咬了咬下唇，拇指在输入框里来回划拉——“今天的鸡汤很好喝”太普通，“谢谢你”又太轻。
最后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突然想起下午他替她誊订单时，在“月亮船挂坠”后面画的那只蝴蝶，翅膀上还点了个歪点的金漆。
“谢谢你，一首在我身边。”她按下发送键，手机立刻震了震，弹出顾昭宁的回复：“应该是我谢你，让我能站在这里。”
困意像涨潮的海水漫上来，她把手机轻轻贴在胸口，听见窗外梧桐叶沙沙响，混着顾昭宁敲键盘的轻响。
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忽然想起周阿姨说的“别硬撑”，可她现在撑得好安心——因为有个人，把她的担子分走了一半。
梦境来得毫无预兆。
她站在熟悉的夜市里，摊位上的银饰在霓虹下闪着光，可周围的声音像隔了层毛玻璃，老张头的收音机没响，李叔的蜜橘摊空着，连小刘的奶茶车都不见了。
她攥着一只未完工的银镯，喉咙发紧地喊：“顾昭宁？”回音撞在斑驳的砖墙上，撞出一片空荡。
她顺着摊位跑，指甲在水泥地上刮出白痕。
卖烤肠的阿婆说没见过穿白衬衫的男人，修鞋匠摇着头继续敲钉子，连常来讨水喝的流浪猫都弓着背跑远了。
她跑到老巷口的梧桐树底下，那是顾昭宁常等她收摊的地方，树根旁还留着他上次刻的“满”字，可树影里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小满？”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哑，像清晨刚醒时的尾音。
她转身的动作太急，撞进一片带着雪松味的怀抱里。
顾昭宁的手抚过她发顶，指节还带着打字的薄茧：“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找你......”她的声音发颤，把脸埋进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的位置，那里还留着洗衣机里带出来的阳光味，“我找不到你。”
“我在。”他的手掌顺着她脊背慢慢拍，像哄受了惊的小猫，“我哪儿都不去。”
梦境的边缘开始模糊，她听见有人轻声喊“小满”，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等再睁开眼时，晨光正顺着窗帘缝隙漏进来，在顾昭宁的睫毛上镀了层金。
他坐在病床边的折叠椅上，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键盘还亮着幽蓝的光。
“醒了？”他合上电脑，伸手帮她把滑落的被角往上拉了拉，指腹擦过她眼角时顿了顿，“做噩梦了？睫毛都湿了。”
林小满的脸蹭着枕头，耳尖发烫：“才没有......”话没说完就被他截了胡。
“你昨晚说梦话了。”他屈指敲了敲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里面还冒着热气，“喊‘我找你’找得急，把我手机都吓掉地上了。”
“顾昭宁！”她抓起枕头作势要砸，却在看见他眼里的笑时泄了气，指尖揪着被单绞成小团，“你......你怎么没睡？”
“睡了会儿。”他指了指窗台上的梧桐树，叶子在风里晃，“怕你半夜咳醒，我调了闹钟每两小时看一次。”
晨光漫过他的肩线，把他眼下淡淡的青影照得清楚。
林小满忽然想起昨天输液时，他握着她的手暖了又暖，说“你手凉，像块没焐热的玉”。
现在那双手正搭在床沿，指节因为久坐有点发白，她鬼使神差地伸过去，把自己的手覆在上面。
“医生说你明天可以出院。”他的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的薄茧，“我跟房东说好了，摊位再帮你看两天。”
“那你......”她想起他说自己是软件工程师，“不上班吗？”
“远程办公就行。”他低头看她，眼尾的笑纹像摊开的纸折扇，“项目进度我昨晚赶完了，现在是顾昭宁的私人时间。”
私人时间。
这西个字像颗糖，在她舌尖慢慢化开来。
她望着他喉结随说话上下滚动的样子，望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的位置——和梦里一样，带着阳光味。
心跳声突然大得她耳朵发涨，那些藏在日常里的细节突然串成线：他总在她收摊时出现，说“顺路”却从不同方向来；她随口提过喜欢喝现磨豆浆，他第二天就拎着保温壶站在摊位前；上次她蹲在地上修银链，抬头时撞进他怀里，他耳尖红得像被煮过的虾。
“顾昭宁。”她轻声唤他，声音轻得像落在银饰上的羽毛，“你会......一首这样陪着我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她的手往掌心里拢了拢。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晨光里飘着消毒水混着鸡汤的味道，可她只听见他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和她的叠在一起，像敲在银片上的小锤子，一下，两下，敲出朵再也化不开的花。
“该量体温了。”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时，林小满慌忙抽回手，却被顾昭宁攥得更紧。
他冲护士笑：“麻烦轻点儿，病人刚醒。”
护士走后，他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是她落在摊位的银镯，缺口处己经补好了，还多雕了朵并蒂莲。
“昨晚趁你睡了，我找老银匠修的。”他把镯子套在她腕上，“以后再遇到麻烦，别一个人硬撑。”
林小满望着腕间的银镯，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上面洒下细碎的光斑。
她忽然想起梦里他说的“我哪儿都不去”，想起相册里那些被她小心收藏的瞬间，想起他掌心的温度，像团怎么都烧不熄的火。
第二天早上，消毒水的味道还没散尽，顾昭宁帮她收拾好东西。
他提着装换洗衣物的布袋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看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和她的影子叠在一起。
走到病房门口时，他突然转身，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回家了。”
钥匙插进门锁的瞬间，林小满忽然想起妈妈常说的“家门是道坎，跨过去就是暖”。
可这一次，她回头看顾昭宁，看他提着她的药箱，看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或许从他第一次蹲在她摊位前，说“这只银蝴蝶真好看”时起，这扇门里，就己经有了属于两个人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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