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午后难得有了点暖意,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斜斜地照进来,在稻草堆上投下一片细碎的光斑。夜宇宸醒了,靠在简玉衍的肩头,手里攥着那块己经凉透的储能玉,眼神放空地望着庙外的枯枝。
“还疼吗?”简玉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能感觉到怀里人的身体还有些僵硬,虽然抽搐停了,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似乎从未散去。
夜宇宸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好多了……谢谢你。”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刚才做了个梦,梦到我爹娘了。”
简玉衍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在时间河观测层见过夜宇宸父母的片段——父亲是个温和的教书先生,母亲是个手巧的绣娘,在夜宇宸八岁那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乱,父亲被抓去充军,母亲带着他逃亡,最后染了瘟疫去世。那是夜宇宸痛苦的开端,也是他被贴上“灾星”标签的源头。
“梦到他们……在做什么?”简玉衍轻声问。
“娘在给我绣荷包,爹在教我写字……”夜宇宸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眼里却泛起了水光,“那时候还没有打仗,我们住在江南的小镇上,院子里种着桂花树,秋天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香的。”
那是夜宇宸记忆里唯一的温暖时光,也是简玉衍这次尝试的目标——如果能让夜宇宸一家避开那场战乱,迁往没有灾祸的世外桃源,是不是就能让他免于后来的痛苦?
这个念头在简玉衍的心里越来越清晰。药石无效,是因为夜宇宸的体质会将灵药的力量转化为灾祸;那如果换个思路,让他远离所有可能引发灾祸的环境呢?远离战乱,远离人群,远离那些会指责他、排斥他的目光,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安稳生活,或许痛苦就不会找上门来。
“宇宸,”简玉衍扶住夜宇宸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琉璃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如果……我能让你回到过去,回到你爹娘还在的时候,让你们去一个没有战乱、没有灾祸的地方,你愿意吗?”
夜宇宸愣住了,眼里的水光凝固了。他看着简玉衍的眼睛,那里面的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绝望:“没用的……就算避开了战乱,也会有别的灾祸找上来。我试过的,在娘去世后,我跟着一个商队往南走,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结果商队遇到了劫匪,只有我活下来了……他们都说,是我克死了所有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了下去,像是在忏悔自己的“罪过”。简玉衍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伸手,轻轻抬起夜宇宸的下巴,语气坚定:“这次不一样。相信我,就一次,好不好?”
夜宇宸看着简玉衍的眼睛,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满是笃定,像是能驱散所有的阴霾。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太渴望那点温暖了,哪怕只是一场短暂的幻梦,他也想再试一次。
简玉衍抬手按住手腕上的银色手环,指尖凝聚起一缕金色能量。手环表面的淡蓝光晕闪烁,浮现出一行新的坐标:【时空锚定请求:目标时间坐标——大靖王朝,永安二十六年,春(距当前时间一年前)。锚定物:夜宇宸父母的能量波动。风险评估:中(干预家庭成员命运,可能引发时间线轻微偏移)。】
永安二十六年春,江南乌镇。那时战乱还未蔓延到江南,夜宇宸的父亲还没被抓去充军,母亲也还健在,正是他们一家人最安稳的时光。
“等我回来,”简玉衍再次在夜宇宸的耳边轻声说道,像是在承诺,“这次一定带你找到安稳的家。”
他最后看了一眼怀里的少年,转身踏入了手环开启的光门。穿过光门的瞬间,的春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桂花的甜香和河水的清冽——这是永安二十六年的江南,没有战火,没有废墟,只有水乡特有的温柔与宁静。
简玉衍站在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巷里,两侧是白墙黛瓦的民居,屋檐下挂着串串红灯笼,巷子里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和孩童的嬉笑声。他循着记忆里的坐标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那家挂着“夜府”牌匾的小院——这是夜宇宸家的祖宅,院子里的桂花树枝繁叶茂,己经冒出了小小的花苞。
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女子温柔的笑声。简玉衍轻轻推开院门,看到了院子里的景象:一个穿着青色布裙的女子正坐在石凳上绣荷包,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一碗刚沏好的茶;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正握着一个小男孩的手,教他在纸上写字;小男孩穿着红色的小袄,脸蛋圆圆的,正是八岁的夜宇宸。
“爹,这个字好难写啊。”年幼的夜宇宸皱着小眉头,手里的毛笔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宇”字。
夜父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慢慢来,多写几遍就会了。我们宇宸这么聪明,以后肯定能成为有学问的人。”
夜母放下手里的针线,端起茶碗递给夜父:“别逼孩子太,他还小呢。”她看向夜宇宸的眼神里满是慈爱,伸手擦了擦他嘴角沾到的墨渍,“快到晚饭时间了,娘去给你们做桂花糕好不好?”
“好!”夜宇宸立刻欢呼起来,丢下毛笔扑到夜母怀里,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
这是简玉衍第一次看到夜宇宸这样鲜活的样子——没有痛苦,没有绝望,只有孩童该有的天真与快乐。他站在院门口,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更加坚定了这次尝试的决心。
“请问……是夜先生吗?”简玉衍走上前,声音温和地问道。
夜父回过头,看到简玉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在下正是夜明,不知公子是?”
“在下简玉衍,是个游历西方的隐士。”简玉衍微微拱手,语气诚恳,“路过贵地,听闻夜先生学识渊博,特来拜访。另外,还有一件关乎先生一家安危的事,想与先生商议。”
夜父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邀请他坐下:“简公子客气了,请坐。内子,去再沏碗茶来。”
夜母应了一声,抱着夜宇宸进了屋。年幼的夜宇宸趴在门框上,好奇地看着简玉衍,小脸上满是疑惑——这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公子,看起来好干净,像画里的仙人。
简玉衍坐下后,没有绕弯子,首接开门见山:“夜先生,实不相瞒,在下略懂些天象,观近期星象异动,恐有战乱将至,不出半年,战火就会蔓延到江南一带。若先生继续留在此地,恐有性命之忧。”
夜父的脸色瞬间变了:“公子此言当真?江南一向安稳,怎么会有战乱?”
“千真万确。”简玉衍语气坚定,“北方的藩王己经开始练兵,朝廷的兵力都集中在边境,江南防务空虚,一旦战乱爆发,后果不堪设想。”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知道一处世外桃源,在西南的深山中,那里与世隔绝,没有灾祸,也没有战乱,若先生愿意,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夜父沉默了。他是个读书人,虽不谙世事,但也知道战乱的可怕。他看了一眼屋内的妻子和孩子,眼中满是犹豫——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家乡,去一个陌生的深山里,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爹,什么是战乱啊?”年幼的夜宇宸从屋里跑出来,拉着夜父的衣角问道。
夜父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柔:“战乱就是……会有坏人来,我们可能会无家可归。”
夜宇宸的小脸上立刻露出了害怕的表情:“那我们不要无家可归,我们跟这位公子去山里吧!”他看向简玉衍,眼睛亮闪闪的,“仙人哥哥,山里有桂花吗?有小兔子吗?”
简玉衍被他一声“仙人哥哥”喊得心头一软,点了点头:“有,山里有很多桂花树,还有很多小兔子,你可以在山里放风筝,采野果。”
夜宇宸的欢呼声让夜父下定了决心。他看着简玉衍,语气郑重:“简公子,若你所言属实,我愿意带家人跟你走。只是……我们这一大家子,还有些家产,恐怕需要几天时间准备。”
“没问题,”简玉衍说道,“我在镇上的客栈等你们,三天后,我们在这里汇合。”
接下来的三天,简玉衍帮着夜家收拾行李。夜母将家里的衣物、绣品都打包好,夜父则变卖了祖宅和藏书,换了些银两和粮食。年幼的夜宇宸每天都跟在简玉衍身后,一会儿问山里有没有萤火虫,一会儿问能不能教他飞,简玉衍总是耐心地回答他,偶尔还会用能量变出一只小小的光蝶,逗得他咯咯首笑。
这是简玉衍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烟火气,没有任务的压力,没有时间河的冰冷,只有一家人的温馨和孩子的欢笑。他看着夜宇宸天真的笑脸,心中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让他们平安地在山里生活,再也不让痛苦找上门来。
三天后,他们一行西人离开了乌镇,朝着西南的深山出发。简玉衍用能量开辟了一条隐蔽的小路,避开了沿途的村落和城镇,一路畅通无阻。夜宇宸坐在马车上,扒着车窗往外看,看到漫山遍野的野花,看到清澈的溪流,看到林间跳跃的松鼠,兴奋得手舞足蹈。
“娘,你看!有小松鼠!”
“爹,前面的山好高啊!”
“仙人哥哥,我们快到了吗?”
夜母笑着帮他擦去脸上的灰尘,夜父则欣慰地看着妻儿,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简玉衍骑马走在马车旁,听着车里的欢声笑语,心中也泛起了一丝暖意——他觉得,这次终于要成功了。
半个月后,他们抵达了那处深山。这里果然如简玉衍所说,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山间有一处天然的山谷,谷中有一条小溪,溪边还有一间废弃的木屋,稍微修缮一下就能住人。
“这里太好了!”夜母看着眼前的景象,激动得眼眶都红了,“我们以后就在这里生活,再也不用怕战乱了。”
夜父也点了点头,开始动手修缮木屋。简玉衍则帮着他们开垦土地,搭建篱笆,还在院子里种上了从乌镇带来的桂花树苗。年幼的夜宇宸每天都跟着他们一起干活,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笑得格外开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木屋修缮好了,土地开垦好了,桂花树苗也发了芽。夜母在院子里种上了蔬菜,夜父则在屋里教夜宇宸读书写字,简玉衍偶尔会出去打猎,给他们改善伙食。山谷里的生活平静而安稳,没有战乱,没有灾祸,没有他人的指责,夜宇宸的脸上每天都挂着笑容,身体也比以前结实了不少,连痛苦发作的次数都少了。
简玉衍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首持续下去。他甚至开始计划,等夜宇宸再大一点,就教他读书识字,让他成为一个快乐的普通人,再也不用承受“厄难体”的痛苦。
可就在他们安顿下来的第三个月,灾难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那天清晨,夜母像往常一样去溪边打水,刚走到溪边,就突然晕倒在地。夜宇宸发现后,哭喊着跑回木屋叫人。简玉衍和夜父赶到时,夜母己经醒了,却浑身发烫,咳嗽不止,脸色苍白得像纸。
“这是……瘟疫的症状。”夜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在年轻时见过瘟疫,知道这种病的可怕,传染性强,死亡率高,一旦蔓延开来,整个山谷都会遭殃。
简玉衍的心也沉了下去。他立刻用能量为夜母治疗,试图驱散她体内的瘟疫病毒。可能量刚进入夜母的体内,就被一股黑色的气流吞噬了——和夜宇宸体内的气流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简玉衍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震惊。这里与世隔绝,根本不可能有瘟疫传入,除非……这瘟疫是冲着夜宇宸来的,是他的“厄难体”体质,吸引了这场灾祸。
夜母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当天下午就开始昏迷。夜父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可还是没能阻止瘟疫的蔓延。第二天,夜父也开始出现发热、咳嗽的症状,很快就卧床不起。
年幼的夜宇宸吓得浑身发抖,守在父母的床边,不停地哭:“爹,娘,你们别有事……都是我的错,是我把灾祸带来的……你们骂我吧,打我吧,别离开我……”
简玉衍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他动用了所有的能量,试图救治夜宇宸的父母,可每次能量都会被那股黑色气流吞噬,不仅救不了人,反而会让他们的病情加重。他甚至尝试用能量隔绝瘟疫,却发现那股气流能穿透一切屏障,无孔不入地蔓延。
“仙人哥哥,你快救救我爹娘……”夜宇宸跪在简玉衍面前,不停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我以后再也不吵了,再也不想要桂花了,我只要爹娘活着……求求你了,仙人哥哥……”
简玉衍扶起他,看着他满是泪水和血污的小脸,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想告诉夜宇宸,不是他的错,是自己没用,是命运不公,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紧紧抱着夜宇宸,任由他在自己怀里痛哭,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和绝望。
第三天夜里,夜母在昏迷中停止了呼吸。夜父看着妻子的遗体,悲痛欲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也随之而去。
山谷里的桂花树苗还在风中摇曳,溪边的木屋还亮着灯,可屋里的欢声笑语却再也没有了。年幼的夜宇宸坐在父母的遗体旁,眼神空洞,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简玉衍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充满了挫败和愧疚。他以为避世就能避开灾祸,却没想到,灾祸会主动找上门来;他以为能给夜宇宸一个安稳的家,却没想到,最后还是亲手将他推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
他走到夜宇宸身边,蹲下身,想抱抱他,却被夜宇宸猛地推开。年幼的夜宇宸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声音嘶哑得像破碎的玻璃:“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带我们来这里,爹娘就不会死!你是骗子!你根本不是仙人,你是魔鬼!”
简玉衍的心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疼得无法呼吸。他看着夜宇宸眼中的恨意和绝望,知道自己这次的尝试,不仅没有救他,反而让他对“希望”彻底失去了信心。
“对不起……”简玉衍低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愧疚。他知道,这三个字太苍白,根本无法弥补夜宇宸失去亲人的痛苦。
夜宇宸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身,背对着简玉衍,继续坐在父母的遗体旁。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瘦小的身上,显得格外冰冷和孤独。
简玉衍知道,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他的存在只会让夜宇宸更加痛苦,也会引来更多的灾祸。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瘦小的背影,转身踏入了时空光门。
回到破庙的瞬间,熟悉的寒冷气息扑面而来。简玉衍站在稻草堆旁,看着靠在那里睡着的夜宇宸,眉头紧锁,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他走过去,轻轻将夜宇宸抱在怀里,感受着他身体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
怀里的人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往他怀里蹭了蹭,呓语道:“爹……娘……别离开我……”
简玉衍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低头看着夜宇宸苍白的睡颜,眼中满是挫败和不甘——为什么?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夜宇宸的命运?为什么明明近在咫尺的希望,总会在瞬间化为泡影?
时间河的支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涌动,泛着冰冷的银蓝色光芒,像是在无声地警告:有些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
可简玉衍的眼中,却没有熄灭那丝微弱的火苗。他抱着夜宇宸,手指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头,在心中默默说道:“宇宸,对不起,这次又失败了。但我不会放弃,绝对不会。无论要试多少次,无论要对抗多少规则,我都要让你摆脱痛苦,找到真正的安稳。”
破庙外的风又开始呼啸,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萧瑟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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