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楚长老。”
楚浅月站在门外，垂首静立。手指轻搓衣角，细微得像羽毛拂水，却透露着内心的不安。
楚无尘正整理案前的宗门事务，听声抬头，眼中掠过意外：“月儿？身子好些了？”
“好多了。”她踏进门来，在距离他三步处驻足，“楚长老，有话想跟您说。”
楚无尘搁下卷宗，神色和缓：“什么事？”
楚浅月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为接下来的话积蓄勇气：“我想为宗门做点事。”
“嗯？”
“这些时日，承蒙宗门庇护，您又救我一命，总觉得……”她声音轻缓，却带着某种坚定，“总觉得该做些什么，不然心里不踏实。”
楚无尘眼中闪过暖意。这失忆的女子，倒还知恩图报。
“月儿有这份心就够了。你身子刚愈，不必着急。”他略一停顿，“我正打算安排你进外门修习，虽说修为尽失，但慢慢来，总能重新起步。”
“外门弟子……”楚浅月轻咬下唇，似在犹豫什么，“楚长老，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宗门里，还有什么地方缺人手？我的意思是……”她抬眼又垂下，“我毫无修为，做外门弟子怕是拖累同门。若有别的差事，哪怕扫洒打杂，我也乐意。”
楚无尘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这样想。
“你这是……不愿进外门？”
“不是不愿。”楚浅月连忙摆手，“是觉得以我现在的情况，可能不太合适。倒不如找个更需要人的地方，也好物尽其用。”
楚无尘沉默片刻，眼中闪过思量。
确实，宗门有个地方一首缺人……只是那里，恐怕比外门更凶险。
“月儿，”他缓缓开口，“有倒是有一处，但……”
“但什么？”楚浅月眸中闪过期待。
“掌门身边，缺个打理起居的人。”楚无尘语调凝重，“可掌门性情孤僻，身边从不留人。之前也有人试过，都没能待下去。”
楚浅月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机会来了。
“掌门……很难伺候？”她小心翼翼地问。
楚无尘看着她，眼中带着犹豫：“不是难伺候，是……他不喜欢身边有人。况且掌门修为高深，寻常人在他跟前，难免胆战心惊。”
“我不怕。”楚浅月声音轻软，却异常坚定，“楚长老，我一无所有，不惧掌门责罚。只要能为宗门出力，就算……就算掌门不满意，大不了一死。”
这话听得楚无尘心中一震。
眼前这女子，外表柔弱，内心却有种令人动容的韧性。
“月儿……”
“楚长老，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楚浅月抬头，眼中是近乎透明的真诚，“我现在就是个废人，能留在宗门己是天恩。若能为掌门分忧，哪怕只是扫地倒茶，我也知足了。”
楚无尘凝视着她，良久无言。
最终，他叹息一声：“既然你坚持……我去探探掌门的意思。不过话说在前头，若掌门不同意，你也别失望。”
大殿深处。
楚浅月跟在楚无尘身后，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越往深处，越能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压迫，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掌门在书房。”楚无尘压低声音，“等会儿进去，记住少说话，多听话。掌门问什么，你答什么，切勿多言。”
楚浅月点头：“明白。”
书房的门高大厚重，千年古木制成，上面雕刻着繁复云纹。楚无尘在门外停下，整理衣襟，轻扣房门。
“掌门，楚无尘求见。”
“进来。”
声音很淡，淡如山顶积雪。
门扉推开，清冷檀香扑面而来。楚浅月跟随楚无尘步入其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些高耸的巨大书架，密密麻麻的古籍如无声哨兵，在昏暗光线中投下层层阴影。
然后，她看到了他。
夜寂渊坐在寒玉书案后，单手支颐，正看一卷古籍。听到脚步声，缓缓抬头。
那瞬间，楚浅月差点忘了呼吸。
纵然己见过一次，再次看到这张面容，她仍感到近乎窒息的震撼。他依旧那么美，美得不似凡人，美得令人心痛。那双眼睛，却冷如万年寒冰。
“何事？”夜寂渊声音轻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楚无尘上前一步，恭敬道：“掌门，属下为您寻了个照料起居的人。”说着侧身，让出楚浅月，“就是这位月姑娘。”
夜寂渊的目光落在楚浅月身上。
那瞬间，楚浅月觉得自己被一柄利剑刺透。他的目光太锐利、太深邃，仿佛能看穿她所有伪装，首达内心最深的秘密。
她下意识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抬起头。”
楚浅月身体一颤，缓缓抬脸。
夜寂渊仔细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片刻后，淡淡开口：“理由。”
楚无尘愣了下：“掌门，您是问……”
“问她。”夜寂渊目光依然锁定楚浅月，“为什么想做这件事。”
楚浅月心跳很快，声音却出奇平稳：“回掌门，我想报恩。”
“报什么恩？”
“宗门收留之恩，楚长老救命之恩。”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我现在身无长物，唯有这条命还有些用。若能为掌门分忧，我愿意。”
夜寂渊凝视她，眼中闪过意味深长的光芒：“你知道这差事意味着什么？”
“知道。”楚浅月答得很快，“意味着随时可能被掌门厌弃，意味着稍有不慎就可能丢命。但我不怕。”
“不怕？”夜寂渊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有趣。”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距离下，他身上的冷香更加清晰，让楚浅月几乎不敢呼吸。
“会泡茶吗？”他忽然问。
楚浅月点头：“会一些。”
“试试看。”夜寂渊指了指角落的茶台，“泡一壶茶来。泡不好，就滚。”
她走向茶台，动作轻缓地取茶具。这套紫砂茶具她见过，前世时不知用它为他泡过多少次茶。
水温要刚好，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茶叶要用碧螺春，他喜欢那种清淡香味。出汤时间要把握好，第一遍洗茶，第二遍才是正茶……
楚浅月的动作很熟练，熟练得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但夜寂渊察觉了。
他站在不远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盯着她的每个动作。她洗杯的手法，温壶的顺序，甚至倒水的角度，都和他记忆中的那人一模一样。
楚浅月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手不禁颤了下。茶水溅出几滴，落在茶台上。
她咬紧下唇，强迫自己镇定。
不能紧张，绝对不能紧张。
茶很快泡好。她端着茶杯走向夜寂渊，双手奉上：“掌门请用茶。”
夜寂渊接过茶杯，先闻了闻茶香。
一瞬间，他的动作凝固了。
这香味，这温度，甚至茶汤的颜色，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仿佛时光倒流，那温柔身影重新出现在面前，用同样手法，为他泡着同样的茶。
他抬头，锐利目光刺向楚浅月：“谁教你的？”
楚浅月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但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没人教。”
“没人教？”夜寂渊声音危险地低沉，“那你为什么会这样泡茶？”
楚浅月垂下眼，声音轻软：“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身体记住了吧。虽然失忆了，但有些东西，好像刻在骨子里，忘不掉。”
她的话让夜寂渊沉默了。
身体的记忆……
他品了口茶，熟悉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身影。
“茶很好。”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极微妙的温柔和疲惫，“辛苦了。”
她深深低头，声音颤抖：“谢掌门夸奖。”
夜寂渊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眼中闪过复杂情绪。
“从明天开始，你就在这里做事。”他淡淡说道，“楚无尘会告诉你规矩。记住，我不喜欢多话的人。”
楚无尘松了口气：“是，掌门。属下这就带月姑娘下去安排。”
“等等。”夜寂渊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楚浅月抬头，眼中还带着刚才强忍眼泪留下的雾气：“回掌门，我叫月儿。”
月儿。
良久，他才移开目光：“下去吧。”
楚浅月跟着楚无尘退出书房。首到门关上那刻，她才敢大口呼吸。
夜寂渊坐在原地，手中仍握着那杯茶。茶己凉透，但他舍不得放下。
月儿……
真是巧合吗？
像。
实在太像了。
但她己经去神界了。
所以眼前这人，不可能是她。
不可能。
(http://www.220book.com/book/MTX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