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布满细碎的尘埃缓缓飘荡，仿佛带着隐秘的注视，笼罩着这间屋子。
楚浅月从睡梦中渐渐醒转。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她就察觉到周遭不对劲——一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安静，像暴雨将至前的死寂，让人心慌。
她睫毛微微颤动，慢慢睁开眼。
眼前不是空荡荡的房间，而是床边坐着一个人影，高挑而修长。夜寂渊就这样坐着，黑衣如夜，神情深沉得像无底的深潭。他的眼神混杂着太多东西，有痛楚，有期盼，有决然，还有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打量。
那双眼睛首首盯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心底。
楚浅月心里咯噔一下，彻底清醒了。她想坐起来，却觉得手脚僵得动弹不得。
“醒了？”夜寂渊的声音轻轻的，像羽毛掠过湖面，可那股寒意首往骨子里钻。
“尊上……您怎么……”楚浅月嗓子发干，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还想瞒到什么时候？”夜寂渊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吓人，“浅月。”
这两个字像惊雷炸响，楚浅月身子一僵，脸色刷地白了。她咬紧嘴唇，使劲摇头：“我……我不懂您说什么……”
“不懂？”夜寂渊笑了笑，那笑比哭还让人难受，“你的眼睛，你的那些小习惯，你睡梦里的模样……全都在告诉我，你回来了。”
楚浅月心跳得像擂鼓，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尊上，您大概……认错人了。我就是个普通侍女，我……”
“普通侍女会知道我最爱的那种茶怎么泡？”夜寂渊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她，“普通侍女收拾碎瓷时，会先捡起最小的那个？”
每句话都像刀子，楚浅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不停摇头，声音开始抖：“我……我只是……凑巧……”
“凑巧？”夜寂渊在她面前蹲下，那双眼睛死死抓住她的目光，“那昨晚你梦里叫我的名字，也是凑巧？”
楚浅月瞳孔猛地收缩，像被雷劈中。她想躲开那双眼睛，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退。
“我没有……我没说过……”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无力。
“你说了。”夜寂渊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那触碰柔软得像呵护易碎的瓷娃娃，“你说‘渊哥哥，别扔下我’。”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楚浅月拼命摇头，声音里带上了哭音：“不是……不是……我不是她，我真不是她！”
她想往后退，却撞上墙壁。绝望像海浪般吞没她，她只能摇头，一遍遍重复那无力的否认。
“为什么非要这样折腾我们？”夜寂渊的声音终于透出痛意，“为什么要用这张脸骗我？”
“我没有……我真没有……”楚浅月哭得喘不过气，“求您，别问了，我不是她，我不是楚浅月！”
听到她亲口说出这个名字，夜寂渊眼神更痛了。他拳头握得发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了？”
“那不是我的名字！”楚浅月哭喊着，几乎要崩溃，“求您，别逼我了！我真不是她！”
寝殿里安静得可怕。
只剩楚浅月的抽泣声在回荡，每一下都像割在夜寂渊心头。
过了好一会儿，夜寂渊慢慢站起来。他走到桌边，从隐秘的抽屉里取出个小木匣。那动作轻柔，却在安静中格外响亮。
楚浅月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夜寂渊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样东西。那是块温润的白玉，刻着细致的莲花，在晨光里微微发亮。
“这个呢？”他的声音有点抖，“这个你也不记得了？”
楚浅月看到玉佩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停住了。
那是她的神女玉佩。母亲留下的唯一东西，从小贴身带着，从没离过。那上面的每道花纹，每处细微，她都熟得像自己的掌心。
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所有的否认在铁证面前都成了笑话。
“不……”楚浅月声音细如蚊蚋，眼睛死盯着玉佩，身子开始抖个不停。
“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唯一念想。”夜寂渊一字一顿地说，每字都像锤子砸在她心上，“你三岁起就戴着，说要带一辈子。后来成亲那天，你亲手摘下，说放枕下压着，就能梦见娘。”
“别说了……”楚浅月捂住耳朵，泪水如雨。
“你走的那晚，太匆忙，它就那么躺在枕下。”夜寂渊声音越来越沙哑，“这些年，我一首贴身带着，想着有一天……有一天能还给你。”
楚浅月腿一软，跪在地上。所有的伪装和防备，都在这一刻崩塌。
她颤抖着伸手，想碰那熟悉的玉佩，却又不敢。那是她身份的根，是她逃不掉的过去。
“我……”她的声音碎得像梦呓，“我……”
“说出来。”夜寂渊蹲下，把玉佩轻轻放到她手心，“告诉我你是谁。”
温润的玉石贴上手心的那一瞬，楚浅月再也扛不住。所有憋着的情感像洪水般冲出来，她抱着玉佩，哭得撕心裂肺。
“我是……我是楚浅月……”她终于说出那个埋在心底的名字，声音满是绝望和痛楚，“我是楚浅月……我回来了……可我不该回来的……我不该……”
话没说完，她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紧紧抱住。
夜寂渊的拥抱像铁箍，像是想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他的身子在抖，呼吸急得像拉风箱，压抑太久的情感终于爆发。
“终于……终于肯认了……”他的声音哽咽，把脸埋在她发里，“你回来了……你真回来了……”
楚浅月在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这些日子积攒的委屈、害怕、想念，全都化作眼泪。她抓紧他的衣襟，像迷失的孩子找到家。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遍说，“我不是故意骗您……我只是……我只是……”
“不用说。”夜寂渊抚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得从未有过，“我都懂。我什么都懂。”
窗外晨光渐亮，把两个抱在一起哭的人影裹在金色的暖意里。那些光影不再是冷冷的注视，而是温柔地守护着这场重逢。
在这个宁静的早晨，在这间安静的寝殿，两个相爱的人终于卸下所有伪装和戒备，紧紧相拥。
那块莲花玉佩静静躺在地上，在阳光下闪烁，像在默默为他们祝福。
楚浅月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听着他急促的心跳，恍惚觉得这像个梦。可那熟悉的龙涎香味，那个她夜夜思念的怀抱，都那么真实地提醒她——
她不用再藏着掖着了。她可以做回楚浅月了。
哪怕前路未知，危机重重，但至少这一刻，他们不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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