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的阴影和坤三莫测的话语还黏在身上，如同冰冷的蛛网。夜莺回到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允许自己急促地呼吸了几口。傍晚出发，时间紧迫得令人窒息。
她拿出坤三给的那个金属盒子。它冰冷沉重，外壳没有任何按钮或缝隙，只在边缘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线。她尝试着用力一掰。
“咔哒。”
盒子应声打开。里面没有镜子，也没有复杂的仪器，只有两样东西：一把小巧精致、却泛着蓝汪汪淬毒光泽的飞刀，刀柄上刻着一个精致的蜘蛛图案；旁边，是一张折叠的纸条。
夜莺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字迹和一个地址：
“‘麻雀’太吵了。让他永远安静。地址：勐拉镇，和平巷47号，蓝色铁门。日落前处理干净。”
纸条在她指尖微微颤抖，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麻雀”！
这个名字她听坤三提起过！那是警方内部为坤三提供消息的内线代号！坤三这是要……杀人灭口！而且是要她亲自去执行！
一股冰冷的恶寒瞬间席卷全身。这不是普通的黑帮火并，不是自卫反击，这是赤裸裸的、针对一名警察同僚的冷血谋杀！
道德底线像一堵巨墙，轰然矗立在她面前。她是一名警察！她的职责是保护同胞，铲除罪恶，而不是将屠刀挥向自己人！
坤三为什么要让她去做这件事？是最后的、也是最残忍的测试？逼她手上沾染无法洗刷的同胞之血，彻底断绝她的回头路？还是说，他己经怀疑她的身份，用这种方式逼她现形？
拒绝，就是立刻死亡。
接受，就是灵魂的彻底死亡。
巨大的挣扎几乎要将她撕裂。汗水从额角滑落，滴落在纸条上，模糊了那个地址。她看着那把淬毒的飞刀，蓝汪汪的光泽仿佛毒蛇的信子，诱惑着她，也恐吓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她将飞刀小心地藏入袖口的特制暗袋，纸条则用打火机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冲入下水道。
她不能杀“麻雀”，但她必须去！她要去警告他！哪怕冒着暴露的风险，也必须尝试！这是她作为警察最后的底线！
她迅速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将那个金属空盒也收好。出门前，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目光落在床头那板陈师傅给的退烧药上。玛雅弟弟烧退了吗？那个守林人木屋，是否己经在坤三的“清理”名单上？
陈师傅那句“听见布谷鸟叫，就别惦记斑鸠了”再次回响在耳边。
不！她不能不管！如果连试图保护无辜者都做不到，那她卧底的意义何在？
她抓起那板药，塞进口袋，毅然走出了房门。
她没有开车，选择步行离开庄园，绕了很远的路，才在镇外搭上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前往勐拉镇。一路上，她神经紧绷，仔细观察着是否有人跟踪。
勐拉镇鱼龙混杂，和平巷更是狭窄破旧，污水横流。47号那扇蓝色的铁门，在一排低矮的房屋中显得格外醒目。
夜莺没有首接靠近。她像幽灵一样潜入对面一栋废弃的二层小楼，找到一个视野良好的窗口，用望远镜仔细观察。
蓝色铁门紧闭，窗户拉着窗帘，安静得有些反常。周围似乎也没有任何埋伏的迹象。
太安静了。坤三给的地址，真的准确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她耐心地等待着，像一尊石雕，与阴影融为一体。
大约过了半小时，蓝色铁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普通夹克、戴着帽子的男人警惕地探出头，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迅速闪身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垃圾袋。
就在他转身准备关门的那一刹那，夜莺看清了他的侧脸——一张看似平凡无奇、却让她瞬间瞳孔收缩的脸！
是那个人！
她曾在警局某次内部会议的走廊上见过他一面！他是后勤部门的一个老警员，平时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竟然就是他！“麻雀”！
就在夜莺震惊的瞬间，异变陡生！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夜莺藏身的方向！同时，他扔掉垃圾袋，手迅速摸向腰后！
不是陷阱！他是真的住在这里！而他此刻的反应，说明他极度警惕，甚至可能发现了对面的窥视！
不能让他开枪！枪声一响，一切就都完了！
夜莺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反应，她猛地从窗口探身，知意日记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袖中的飞刀滑入掌心！
男人也看到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和决绝，拔枪的动作更快！
电光火石之间！
夜莺手腕一抖！淬毒的飞刀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蓝光，疾射而出！
但不是射向男人！而是精准地擦着他的耳边掠过，“叮”的一声脆响，打掉了他刚刚举起的手枪！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发麻，枪脱手飞出，掉进旁边的排水沟里！
男人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一刀的目的不是取他性命。
夜莺趁机如同猎豹般从二楼窗口首接跃下，落地一个翻滚卸力，瞬间逼近男人，冰冷的枪口己经抵在了他的额头！
“别动！别出声！”夜莺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而冰冷，“我不是来杀你的！听着！你的代号‘麻雀’己经暴露！坤三派我来灭口！这里不能再待了！立刻走！永远别回来！”
男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坤三手下著名的“黑寡妇”，听着她快速而清晰的话语，一时间完全懵了。
“你……你是谁？”他声音干涩。
“没时间解释！”夜莺厉声道，枪口用力顶了顶，“快走！往北边山里走！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再跟任何人联系！”
她迅速收回枪，不再看他，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狭窄的巷道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男人呆立在原地，额头上还残留着枪口的冰冷触感，看着排水沟里的手枪和地上那柄泛着蓝光的毒飞刀，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不再犹豫，甚至顾不上捡枪，猛地转身，踉跄着冲向巷子另一端，很快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贫民区建筑群中。
夜莺心脏狂跳，以最快速度远离和平巷。她成功了！她警告了“麻雀”，没有杀人，也没有暴露自己……至少暂时没有。
但她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结束。“麻雀”的逃亡，很快会被坤三知晓。到时候，她该如何解释？
她绕了很远的路，确认绝对安全后，才找了个僻静处，拿出那个金属空盒，将里面小心清理一遍，然后用力将它踩扁，扔进了湍急的河流中，毁灭痕迹。
做完这一切，天色己经渐晚，夕阳给大地涂上了一层血色。
她必须立刻赶往“小鱼沟”集结地点。
然而，就在她经过镇外那片熟悉的橡胶林边缘时，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就是那个藏着玛雅姐弟的守林人木屋。
陈师傅的话、“清理”命令、还有坤三提前行动的决定……像警钟一样在她脑中敲响。
她咬紧牙关，只犹豫了不到一秒，便猛地转向，快速向木屋奔去！她必须确认他们的安全！至少要把药送过去！
靠近木屋，她警惕地放缓脚步，仔细观察。木屋周围寂静无声，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木门。
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那床破毯子凌乱地堆在角落，地上还丢着半块压缩饼干。
人呢？！被抓走了？还是自己离开了？
夜莺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她快速检查屋内，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血迹。
就在她心急如焚时，目光被窗台上一个用石子压着的小东西吸引。
那是一朵用野花茎秆粗糙编织成的……小乌鸦。编织的手法很稚嫩，却活灵活现。
乌鸦？！
夜莺拿起那只小草鸦，发现在它下面，还压着一小片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角。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布谷鸟叫，斑鸠飞了。谢谢药。”
字迹是玛雅的！
夜莺握着那只小草鸦和纸片，站在逐渐暗淡的暮色里，久久无法回神。
玛雅听懂了陈师傅的警告！她带着弟弟提前离开了！而且还用这种方式向她报平安和致谢！
陈师傅……他再一次用那种晦涩的方式，既执行了坤三的“清理”指令（让木屋空了），又暗中保护了无辜者，甚至还……点拨了玛雅，让她能理解并传递信息？
巨大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包裹了她。
这个沉默的裁缝，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夕阳终于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色迅速暗了下来。远处，隐约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小鱼沟”行动即将开始。
夜莺深吸一口气，将小草鸦和纸片仔细收好，转身毅然投向那片即将被夜幕和危险笼罩的河域。
她的第一次灭口任务，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完成了。
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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