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的清晨，将军府正屋的暖炉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炭火偶尔“噼啪”一声，溅起细碎的火星。柳芸坐在铺着青绒垫的矮凳上，面前摊着一个宽大的榆木行李箱，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件玄色棉甲叠进去——这是林震最常穿的铠甲内衬，她前几日特意拆了旧棉重新絮了新绒，摸上去厚实又柔软。
“这件棉甲你带着，西北比京城冷，穿在铠甲里面能挡点风。”柳芸抬手将额前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沾了点棉絮，她却没在意，只是专注地抚平棉甲上的褶皱。林天在娘胎里，清晰地“听”到她藏在温柔语气下的心声，那声音像被暖炉烘过，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
【张丞相既然能撺掇陛下让震哥三日内启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巴不得震哥在去西北的路上出事，好趁机对林家下手。路上说不定会有埋伏，得让风儿跟着去才放心——风儿武功好，在军营里又练过应变，有他在，至少能护着震哥周全。】
林震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张西北疆域图，目光却没落在图上，而是盯着柳芸忙碌的身影。见她叠完棉甲，又拿起一个布包，里面装着晒干的金银花和甘草，是用来预防风寒的，他忍不住开口：“这些东西让赵勇的人准备就好，你别太累了。”
“他们哪有我细心？”柳芸笑着摇头，将布包放进箱子角落，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支装着金疮药的瓷瓶，“这是我托太医配的金疮药，比军营里的药效好，你收在贴身的地方，受伤了记得及时敷。”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够放在桌角的一个蓝布包，里面是林风去年穿旧的护腕，上面还绣着一个小小的“林”字。摸到护腕的瞬间，她的心声更清晰了，带着几分笃定：【就借着护腕提风儿的事吧。震哥心思细，肯定也想到了路上不安全，不会反对让风儿跟着去。父子俩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我也能少担点心。】
“对了，”柳芸拿起护腕，递到林震面前，语气自然，“风儿去年穿的这对护腕还挺结实，我洗干净晒好了，让他这次带上吧。他在军营里练箭，护腕能护着点手腕。”
林震接过护腕，指尖触到布料上熟悉的针脚——这是柳芸去年给林风绣的，没想到她还留着。他抬眼看向柳芸，见她眼底藏着期待，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你是想让风儿跟我一起去西北吧？”
柳芸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没再掩饰，点了点头：“我是担心路上不安全。张丞相没安好心，万一他派人在半路埋伏，你身边只有赵勇的人，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风儿武功好，又跟你亲近，有他在，我能放心些。”
她的心声里满是坦诚的担忧：【幸好他看出来了，不用我绕弯子。就怕他觉得风儿年纪小，不让风儿去，现在看来，他心里肯定也有同样的想法。】
林震放下护腕，将疆域图卷起来放在桌上，语气沉了几分，却带着一丝欣慰：“我也是这么想的。风儿这两年在军营里进步快，拳脚功夫扎实，又懂点兵法，让他跟着去，既能帮我盯着点动静，也能让他多历练历练。最重要的是，有他在，路上确实能放心些。”
他的心声里藏着对儿子的期许，也有对局势的清醒：【张丞相的人说不定己经在必经之路设了埋伏，可能是山匪装扮的乱兵，也可能是他安插在沿途驿站的眼线。风儿跟着去，不仅能护我安全，还能帮我盯着赵勇的人——毕竟赵勇身边也未必干净，得有自己人在身边才踏实。】
“那我这就去告诉风儿！”柳芸眼睛一亮，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林震拉住了手。
“别急，”林震笑着捏了捏她的手，“等会儿让他自己来问。这孩子性子急，要是咱们主动说让他去，他说不定会觉得咱们不放心他；让他自己来请战，反而能让他更上心。”
柳芸想了想，觉得有理，便又坐回矮凳上，拿起一件林风的灰布劲装叠起来：“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不过这孩子肯定早就想跟着去了，昨天还跟我念叨，说想跟你去西北杀匈奴呢。”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风穿着一身练武服，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把木剑：“爹！娘！我刚才听赵副将说，咱们后天一早就出发？”
“嗯，后天卯时启程。”林震点头，看着儿子急切的眼神，故意问道，“怎么，有什么事？”
林风咽了口唾沫，攥紧了木剑，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爹！我想跟您一起去西北！我武功练好了，能帮您杀匈奴，还能护着您！您就让我去吧！”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激动，脸颊涨得通红，眼底满是期待。林天在娘胎里，“听”到他的心声，满是迫切的决心：【一定要跟爹去！张丞相肯定会搞鬼，有我在，能护着爹！而且这是我第一次跟爹一起上战场，绝不能错过！】
林震看着儿子急切的模样，故意皱了皱眉：“西北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仅有匈奴，路上还可能有危险，你不怕？”
“我不怕！”林风立刻挺首了腰板，“我在军营里跟教头学过搏杀，还跟阿福一起抓过山匪，我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爹！”
柳芸在一旁笑着帮腔：“风儿都这么说了，你就带他去吧。他跟着你，也能多学点东西，总比留在京城担心强。”
林震见目的达到，便不再逗他，点了点头：“好，那你就跟我一起去。不过到了西北，必须听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更不许冲动，知道吗？”
“知道！谢谢爹！”林风兴奋地跳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跑，“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等等！”柳芸叫住他，从桌上拿起那对护腕递过去，“把这个带上，护着点手腕。还有，路上跟紧你爹，别乱跑。”
“知道了娘！”林风接过护腕，揣进怀里，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院子里很快传来他跟小厮交代收拾行李的声音。
看着儿子的背影，林震和柳芸相视而笑，屋里的紧张气氛消散了不少。柳芸重新坐回矮凳上，打开另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叠厚厚的银票，是她从嫁妆里拿出来的，足足有三万两。
“这些你带上。”柳芸将银票放进一个贴身的荷包里，递到林震手上，“我怕张丞相在军饷上动手脚，西北的士兵本就缺粮，要是军饷再跟不上，你手里有这些银子，至少能先买些粮草应急。”
她的心声里满是周全的考虑：【王尚书是张丞相的人，肯定会在户部卡军饷。震哥带着这些银子，就算军饷晚到，也能先稳住军心。不能让他在前线既面对匈奴，又发愁粮草，那也太辛苦了。】
林震捏着沉甸甸的荷包，心里一暖。他知道这是柳芸的嫁妆，是她在府里的底气，却毫不犹豫地拿出来给他，这份信任和支持，比任何东西都珍贵。“芸儿，这份情我记在心里，等我回来，一定加倍还你。”
“跟我还说这些？”柳芸笑着摇头，伸手帮他将荷包系在腰间，“你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对了，我还去静安寺求了平安符，给你和风儿各求了一个，放在你俩的行李最上面了，记得带着。”
林震低头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又看了看桌上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柳芸的心意——每一件衣服、每一瓶药、每一张银票，都藏着她的牵挂和守护。他的心声里满是动容：
【这辈子能娶到芸儿，是我最大的福气。她不仅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总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支持。有她在，守着这个家，我去西北打仗也能安心。等平定了匈奴，我一定要好好陪她和孩子，再也不离开他们。】
林天在娘胎里，听着爹娘的对话，感受着这份浓浓的温情，忍不住轻轻动了动。柳芸感受到胎动，笑着摸了摸肚子：“你看，宝宝也在为你们父子俩加油呢。他肯定也盼着你们早点回来，一家人团圆。”
林震走到她身边，弯腰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小小的蠕动，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声音放得极柔：“宝宝，爹和大哥去西北打坏人，等爹回来，给你带西北的葡萄干，还教你骑马。你要乖乖的，别折腾你娘，知道吗？”
话音刚落，肚子里的林天像是听懂了般，轻轻踢了踢他的耳朵，惹得柳芸忍不住笑出声：“你看，他答应你了。”
正说着，林雪端着一盘刚做好的桂花糕走进来，盘子里还放着两个小巧的布偶，一个是穿着铠甲的小将军，一个是抱着琵琶的小姑娘。“爹，大哥，这是我给你们做的平安符布偶，你们带着，能保平安。”
她将布偶递给林震，又拿起一个递给刚走进来的林风，眼底满是懂事的牵挂：“爹，你在西北要照顾好自己和大哥，别太累了。我会帮着娘打理家里的事，盯着府里的动静，不让李姨娘搞小动作。”
林风接过布偶，揣进怀里，用力点头：“放心吧妹妹，我会保护好爹的！等我们回来，给你带西北的特产！”
柳芸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满是踏实。她走到桌边，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热姜汤：“快喝点姜汤暖暖身子，一会儿该吃午饭了。厨房炖了羊肉汤，给你们父子俩补补身子，明天还要早起准备出发。”
林震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所有的担忧和顾虑。他看着身边的妻儿，看着满室的温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决心——一定要尽快平定西北战乱，早点回来，守护好这个充满爱的家。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屋里，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柳芸继续收拾行李，林震在一旁看着西北地图，林风在院子里练习武功，林雪则坐在窗边给林天绣小袜子。屋里的动静、院外的拳脚声、针线的“沙沙”声，交织成一幅温馨又充满力量的画面——这是离别前的团聚，也是支撑着林震和林风远赴西北的最大底气。
林天躺在温暖的羊水里，听着家人的欢声笑语，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爱，心里默默盼着——爹和大哥一定要平安，一定要早点回来，一家人早点团圆。而他，也会乖乖的，等他们回来，再一起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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