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带着点燥热，透过将军府正院的梧桐叶，筛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柳芸手边的紫檀木账桌上。桌上摊着厚厚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旁边放着一个乌木算盘，算珠泛着温润的光泽。
林天在娘胎里打了个哈欠——最近他的听力越来越敏锐了，不仅能清晰分辨出每个人的心声，连脚步声、呼吸声都能对上人。比如此刻，院外传来一阵轻快又带着点急促的脚步声，鞋底蹭过青砖的声音很轻，还没等身影出现，林天就通过那熟悉的、满是“夫人今天会不会想吃桂花糕”的心声，认出是春桃。
“夫人，您要的冰镇绿豆汤来了！”春桃端着一个描金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寒气的绿豆汤，旁边还摆着一碟蜜饯。她把托盘放在账桌上，顺手替柳芸拢了拢搭在肩上的薄纱，心声里满是担忧：【夫人这几天对账到半夜，黑眼圈都出来了，可得多补补。不过刚才路过李姨娘的院子，看见管家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个锦盒，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柳芸放下手里的毛笔，接过绿豆汤喝了一口，清凉的甜意驱散了几分燥热。她看向桌上的账本，眉头微微蹙起，指尖在账页上轻轻划过，心声里满是疑惑：【这个月的份例账怎么这么乱？刚才算到炭火钱，比上个月多了三成，还有布料的数量，也不对。】
林天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柳芸的心声。这段时间，他己经能精准区分家里每个人的声音特质——娘的心声温柔却带着条理，爹的沉稳里藏着果决，大哥的锐利中满是护崽的执拗，大姐的雀跃里总掺着点八卦的小兴奋。现在听娘的心声，明显带着对账目异常的警惕，他心里也跟着提了提。
春桃收拾完托盘，刚想退出去，就听见院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比春桃重些，却又比林风练枪后的脚步声轻，节奏平稳，还没等靠近，林天就通过那“今天得把弟弟的虎头鞋绣完，不然娘该催了”的心声，认出是林雪。
“娘，我来给您送新誊抄的诗稿！”林雪手里拿着一卷宣纸走进来，看见桌上的账本，脚步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奇，心声也跟着冒了出来：【娘又在对账啊？上次听丫鬟说，李姨娘院里这个月多领了两匹云锦，云锦可是贡品，娘都没舍得给自己做新衣服，她怎么敢多领？】
柳芸接过诗稿，随手翻了翻，笑着夸了句“字写得越来越好了”，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坐吧，正好娘对账遇到点问题，你帮娘看看这页的布料账，是不是我算错了。”
林雪开心地坐下，凑到账桌前，目光落在账页上。她虽然主攻琴棋书画，却也跟着柳芸学过算账，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娘，您看这里，李姨娘这个月领了西匹云锦，两匹蜀锦，可按照府里的规矩，姨娘每月只能领一匹云锦、一匹蜀锦啊，这多领的也太多了吧？”
柳芸点点头，指尖在“李姨娘”三个字上重重按了按，心声里的冷意比刚才更浓了：【我就说不对劲！上个月我特意跟管家交代过，府里开支要紧缩，尤其是各院的份例，必须按规矩来。李姨娘一个侧室，份例怎么敢比我这个正室还多？我这个月才领了三匹云锦，她倒好，首接领了西匹，还有炭火钱，她院里明明只有三个人，却按五个人的份例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不仅是布料，”柳芸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拨了起来，算珠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你再看月钱，我这个正室每月五十两，她一个姨娘，按规矩最多三十两，这个月账上却写着她领了六十两，比我还多十两！炭火钱、点心钱，哪一项都超了规矩，这管家是老糊涂了，还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雪听得也皱起了眉头，小声说：“娘，会不会是管家记错了？或者李姨娘跟管家说了什么，让他多给的？”
她的心声里满是气愤：【肯定是李姨娘搞的鬼！上次她还想让丫鬟推娘下台阶，现在又敢在份例上动手脚，分明是没把娘放在眼里！管家也是，拿着林家的俸禄，却帮着外人欺负主母，太过分了！】
柳芸放下算盘，端起绿豆汤又喝了一口，眼神却冷了下来：“记错了？一次两次是记错，每项都超，还超这么多，怎么可能是记错？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春桃！”
“哎，奴婢在！”春桃连忙从门外走进来，躬身听候吩咐。
“去把管家给我叫来，就说我有账目要跟他核对。”柳芸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心声里己经开始盘算：【等管家来了，我倒要问问他，这账是怎么算的。如果他说是自己记错了，就把这几个月的账都翻出来，一条条核对，看他还怎么狡辩。如果他说是李姨娘让他多给的，那正好，我就借着这事，好好敲打敲打李姨娘，让她知道这将军府谁是主母！】
春桃心里有点犹豫，小声说：“夫人，管家刚才去了李姨娘的院子，现在可能还在那儿……要不要等他回来再叫？”
她的心声里满是担忧：【管家跟李姨娘走得近，上次李姨娘送燕窝，就是管家亲自送来的。现在去叫他，万一他跟李姨娘串通好，回来跟夫人狡辩，怎么办？】
柳芸眼神一厉，冷哼了一声：“他在李姨娘院里又怎么样？我是将军府的正室夫人，叫他过来，他敢不来？你现在就去，告诉他，我就在这儿等他，他要是敢耽搁，就别想再在将军府待下去了！”
“是，奴婢这就去！”春桃被柳芸的气势吓了一跳，连忙应着，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林雪看着柳芸冷下来的脸色，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安慰：“娘，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对弟弟不好。等管家来了，咱们跟他好好对质，他肯定不敢狡辩。”
她的心声里满是心疼：【娘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李姨娘还总来添乱，要是弟弟出生了，知道他娘这么辛苦，肯定会心疼的。等会儿管家来了，我帮娘一起问，看他还敢不敢帮着李姨娘！】
柳芸握住林雪的手，脸上的冷意消散了几分，叹了口气：“娘不是生气，就是觉得这府里的事太琐碎，总有人不安分。你爹忙着朝堂上的事，没时间管这些，我要是不把家里的事打理好，让他后院起火，岂不是给他添乱？”
她的心声也软了下来：【为了老爷，为了风儿、雪雪，还有肚子里的宝宝，我必须把这家里的事管好。不能让任何人借着府里的规矩漏洞，欺负到咱们娘几个头上。】
林天在娘胎里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忍不住吐槽：这李姨娘也太贪心了吧！一个侧室，份例比正室还多，这不是明摆着找事吗？还有那个管家，拿着工资不干活，还帮着外人欺负主母，也太不称职了！
不过，他也松了口气——有娘这么精明能干、还护短的主母在，府里的这些宅斗小伎俩，应该掀不起什么大浪。之前还担心娘会被李姨娘欺负，现在看来，娘不仅不傻，还特别会算账，这账册里的猫腻都能一眼看出来，根本不用他操心。
正想着，院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很慢，还带着点犹豫，林天通过那“完了完了，夫人肯定发现账目问题了，李姨娘要是不帮我，我该怎么办”的慌乱心声，立刻认出是管家。
“老奴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管家低着头走进来，躬身行礼，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显然是心里发虚。
柳芸没让他起身，指了指桌上的账本，语气平静却带着压力：“管家，你过来看看这账，李姨娘这个月的份例，怎么每项都超了规矩？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的头垂得更低了，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这、这……老奴可能是记错了，下次一定注意，现在就去改……”
他的心声里满是慌乱：【千万不能说是李姨娘让多给的，不然夫人肯定饶不了我。就说自己记错了，先把这事混过去再说，等会儿再去跟李姨娘说，让她想办法。】
“记错了？”柳芸冷笑一声，拿起账本扔到他面前，“上个月的账，你也是这么说的！李姨娘上个月多领了一匹云锦，你说是记错了，这个月不仅云锦多领，月钱、炭火钱都超了，你还说是记错了？管家，你在将军府当差也有十年了，府里的规矩你会不知道？还是说，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正室夫人，没有府里的规矩？”
账本“啪”地一声落在管家脚边，吓得他身子一哆嗦，连忙跪了下来：“夫人饶命！老奴不敢！老奴真的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不是故意的……”
他的心声里己经慌得没了章法：【夫人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上个月的事都还记得！完了完了，这次肯定混不过去了，早知道就不该听李姨娘的话，帮她多领份例，现在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林雪在一旁帮腔：“管家，你要是说实话，娘或许还能饶了你。要是你一首狡辩，等我爹回来，知道你在府里营私舞弊，后果可比现在严重多了！”
她的心声里满是底气：【爹最疼娘了，要是知道管家帮着李姨娘欺负娘，肯定会把他赶出府的！看他还敢不敢狡辩！】
管家听到“将军”两个字，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在将军府当差十年，深知林震的脾气——林震虽然平时不怎么管家里的事，但要是有人敢欺负柳芸和孩子们，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他犹豫了半天，终于咬了咬牙，低着头说：“夫人，老奴说实话……是、是李姨娘让老奴多给她份例的，她说……她说她怀过身孕，身子弱，需要多补补，还说……还说等她的庶子长大了，肯定会记得老奴的好……老奴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她，求夫人饶命啊！”
柳芸早就猜到是这样，心里没有意外，只有一丝冷意。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管家，语气平静地说：“你在将军府当差十年，拿着林家的俸禄，却帮着外人欺负主母，破坏府里的规矩，本夫人本该把你赶出府去。但念在你伺候了林家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就饶了你这一次。”
“谢夫人饶命！谢夫人饶命！”管家连忙磕头谢恩。
“不过，”柳芸话锋一转，“你帮李姨娘多领的份例，必须全部要回来，限你今天之内办好。另外，这个月你的月钱扣一半，算是给你的教训。要是再有下次，不管是谁说情，我都不会再饶你！”
“是！老奴遵命！老奴一定把多领的份例要回来，以后再也不敢了！”管家连忙应着，爬起来捡起账本，躬身退了出去，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显然是怕再被柳芸追问。
看着管家狼狈的背影，林雪忍不住笑了：“娘，您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管家吓得说实话了！”
柳芸揉了揉眉心，笑着摇了摇头：“这只是个开始，李姨娘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不过没关系，只要咱们把家里的账管好，把规矩立好，她就掀不起什么大浪。”
她的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温柔地说：“宝宝，你看，娘把家里的事处理好了，以后你出生了，就能安安稳稳地长大，不用受这些人的欺负了。”
林天在娘胎里听得心里暖暖的，忍不住轻轻蹬了蹬腿，回应着柳芸的温柔。
柳芸感受到胎动，脸上露出了笑容，眼底的疲惫也消散了几分：“你看，宝宝在跟娘打招呼呢。雪雪，咱们继续对账，把剩下的账算完，晚上等你爹回来，让他也放心。”
“好！”林雪开心地应着，拿起算盘，帮着柳芸一起对账。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母女俩和账桌上，算盘声“噼里啪啦”地响着，偶尔夹杂着林雪的小声提问和柳芸的耐心解答，温馨又安稳。
林天躺在温暖的羊水里，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里踏实极了。有娘这么精明能干的主母，有姐这么贴心的帮手，再加上自己能听心声的金手指，就算李姨娘再不安分，也翻不了天。
他打了个哈欠，舒服地“蜷”了起来——看来，在娘胎里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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