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傍晚的书房，檀木书架映着残阳，架上军报叠得整整齐齐，砚台里墨汁未干，还凝着点微光。林震解了常服外的镶金腰带，随手搭在椅背上，指尖捏着份密报，眉头拧成个川字。
副将赵磊站在桌前，一身墨绿劲装还沾着点风尘，声音压得低：“将军，刚从京里传来的信，张丞相昨日在御书房留了半个时辰，据说是提了‘边军兵权宜收归中枢’的话头，还暗指您这几年治军太严，恐生异心。”
林震指节叩了叩桌面，沉声道：“他倒会挑时候。前阵子赵坤那边刚安分，他就又在皇帝跟前吹风——是怕我手里的兵，碍着他安插亲信？”
赵磊急道：“那您打算怎么办？皇帝本就对边将握权多有顾虑，张丞相再这么吹耳边风，真要收回兵权，咱们这些年辛苦经营的防务……”
林震闭了闭眼，心里的念头像沉雷般滚过——【张丞相又在皇帝面前说我坏话，想让皇帝收回我的兵权，得想个办法反击，不然不仅我遭殃，边军将士也得受委屈。】
这话没说出口，却清清楚楚飘进了旁边的小耳朵里。柳芸抱着林天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本是怕林震议事闷，带孩子来添点人气。林天裹着浅蓝襁褓，小手正抓着柳芸的发带玩，听到那声“张丞相”“兵权”，小手指突然顿了顿，黑葡萄似的眼睛往林震方向瞟了瞟。
他还不懂这两个词裹着多大的分量，只觉得这两个字眼比“桂花糕”“拨浪鼓”沉，像石子似的落进心里。他小嘴抿了抿，把发带往嘴里送的动作停了，悄悄把“张丞相”“兵权”两个词记在心里——就像之前记“毒针”“账本”那样，知道是爹在意的事。
林震没察觉儿子的小动作，抬眼对赵磊道：“你先去查张丞相最近安插的人，尤其是粮道那边——他要动我的权，总得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另外，把这半年边军操练的名册、防务布防图整理好，我亲自进宫递上去，让皇帝看看，我手里的兵，是保家卫国的，不是他能随便收的。”
赵磊点头：“属下这就去办！只是您进宫，可得小心张丞相使绊子。”
“他敢？”林震眼底闪过厉色，“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端，他再怎么泼脏水也没用。倒是你，查的时候别打草惊蛇，免得被他反咬一口。”
柳芸这时轻声道：“阿震，议事也累了，喝口茶吧。天儿刚才还在看你，许是想让你抱了。”
林震这才回头，见林天正睁着圆眼瞅他，小手还朝他伸着。他放缓神色，走过去接过林天，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天儿也在听爹说话？是不是觉得爹说得对？”
林天“咿呀”叫了声，小手抓着林震的衣襟，把“张丞相”“兵权”两个词悄悄记得更牢——他不懂这是啥，但知道爹皱着眉说的事，得记着。
赵磊看这父子俩的模样，紧绷的神色也松了点：“将军有小少爷在，定能逢凶化吉。属下先去办事，有消息再过来。”
林震点头，抱着林天送他到门口。回来时，见柳芸正收拾桌上的茶盏，笑道：“你别担心，张丞相这点手段，我还应付得来。”
柳芸嗯了声，看了眼林天：“倒是天儿，刚才你议事时，他安安静静的，不像平时那样闹，许是知道你在忙。”
林震低头看怀里的儿子，林天正盯着他的下巴看，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没多想，只觉得儿子贴心，却不知林天心里，己悄悄记下了那两个关乎林家安危的词，像颗小小的种子，等着将来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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