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午后，蝉鸣像被晒化的糖丝，缠在林家别墅的檐角上。客厅里的湘妃竹帘半垂着，滤进的阳光落在浅棕色地毯上，碎成一片暖金。柳芸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怀里抱着林天，手里捏着个绣着小老虎的拨浪鼓，轻轻晃着——小家伙穿着件月白色连体衣，小脚丫蹬在柳芸腿上，正咯咯笑着抓拨浪鼓的红绳，口水沾在绳结上，亮晶晶的。
“天儿慢点抓，别把绳拽断了。”柳芸笑着擦了擦他的嘴角，眼神里满是柔意。张妈在旁边收拾着刚采来的茉莉花，花瓣落在白瓷盘里，清香漫了满室，连空气都透着股安稳的甜。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老周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他快步走进客厅，脸色带着几分凝重：“先生，夫人，二皇子府的人来了，说是给小少爷送贺礼，人己经到门口了。”
柳芸手里的拨浪鼓顿了一下，眉头轻轻蹙起——自上次诗会后，二皇子就没断过拉拢的心思，这次又突然送礼，怕是没那么简单。林震刚从书房出来，穿着件藏青色常服，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男人跟着老周走进来。男人约莫三十岁，腰间系着玉扳指，手里捧着个描金锦盒，盒面绣着缠枝莲纹，一看就价值不菲。他脸上堆着过分殷勤的笑，躬身行礼时，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林将军，林夫人，小的是二皇子府的管事李全，奉殿下之命，给小少爷送些薄礼，祝小少爷平安康健，也祝将军阖家顺遂。”
李全说着，双手将锦盒递到林震面前，盒盖半开，露出里面的物件——一串东珠手链，颗颗圆润，还有个足金打造的长命锁，锁面上刻着“富贵安康”西个字，珠光宝气晃得人眼晕。
林震的目光落在锦盒上，没伸手去接，语气平淡：“殿下有心了，只是无功不受禄，这礼我不能收。”
李全的笑容僵了一下，又赶紧堆得更厚：“将军这话折煞小的了！殿下常说，将军是国之柱石，京畿安危全靠将军，这点薄礼不过是殿下的一点心意，跟‘功禄’无关，将军可千万别推辞。”
他说着，心里的念头却像淬了毒的针，悄悄冒了出来——【哼，给脸不要脸！二皇子殿下说了，要是林震识相收下礼，以后少不了他的好处；要是他不答应支持殿下，就把他挪用林府私产补贴西北军的事捅去御史台！到时候他不仅要丢官，还得被抄家，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不接！】
这念头像冷风吹进林天的耳朵里，他正抓着拨浪鼓的手突然停了，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听不懂“御史台”“抄家”这些词，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李全心里的恶意——跟上次孙明、阿福的恶意一样，带着要伤害爹爹、毁掉家的狠劲。
“哇——”林天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小身子扭着往柳芸怀里钻，小手紧紧抓着柳芸的衣襟，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哭声里满是不安。
“天儿怎么了？”柳芸赶紧放下拨浪鼓，抱着他轻轻拍背，语气里满是焦急，“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全听到哭声，眼神飞快地瞟了林天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随即又换上关切的笑：“小少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都怪小的，不该突然上门打扰。”
柳芸正哄着林天，抬头时正好撞见李全那一闪而过的眼神——那眼神不像关切，倒像带着点不耐烦和算计，跟他脸上的笑容完全不符。再联想到林天刚才的反应，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李全不对劲，天儿从来不怕生人，今天哭成这样，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阿震，这礼咱们不能收。”柳芸抱着林天站起身，语气坚定，“天儿突然哭闹，定是这礼有问题，咱们家不缺这点东西，犯不着平白无故收殿下的礼。”
林震本就对二皇子的拉拢心存警惕，听到柳芸的话，再看看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林天，心里瞬间明白了——天儿定是感受到了李全的恶意，才会这么不安。他看向李全，眼神冷了下来：“李管事，我再说一遍，殿下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这礼我不能收。你回去告诉殿下，我林震只知保家卫国，不懂什么‘站队’，也不会收任何人的私礼。”
李全没想到林震这么不给面子，脸色终于沉了下来，语气也带了点威胁：“将军，您不再考虑考虑？殿下说了，只要您肯支持他，将来他继位，将军就是国公爷，林府也能世代荣华。要是您执意不接……”
他话没说完，林震就打断了他：“我林震的荣华，不是靠攀附皇子得来的，是靠手里的枪、身上的血拼出来的。至于你没说完的话，不用再说了——老周，送客！”
老周早就看李全不顺眼，闻言立刻上前：“李管事，请吧。”
李全气得脸色铁青，攥着锦盒的手都在抖，心里的恶意更浓了——【好你个林震！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我回去告诉殿下，定要让你尝尝挪用私产的后果！到时候看你还怎么硬气！】
林天靠在柳芸怀里，听到这心声，哭得更凶了，小脑袋往柳芸颈窝里蹭，像是在害怕。柳芸拍着他的背，轻声哄：“天儿别怕，爹没让他留下，咱们家没事的。”
李全狠狠瞪了林震一眼，又不甘心地看了林天一眼，最终还是被老周“请”了出去。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林天抽抽搭搭的哭声，还有柳芸轻柔的哄劝声。
林震走到柳芸身边，伸手接过林天，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轻轻晃着：“天儿乖，坏人走了，不怕了。”
林天靠在林震怀里，闻到熟悉的味道，哭声渐渐小了，只是小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小手紧紧抓着林震的衣襟。
柳芸看着父子俩，叹了口气：“二皇子这是来者不善啊，送完礼就想威胁，还好天儿机灵，不然咱们说不定真要被他拿捏了。”
林震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后怕：“他说的挪用私产补贴西北军，是去年西北军饷没按时到，将士们快断粮了，我才从府里拿了五万两银子补上去，这事我没跟任何人说，没想到二皇子竟然查到了。”
“那他会不会真的捅去御史台？”柳芸有些担心。
“他不敢。”林震语气坚定，“挪用私产是为了军饷，不是中饱私囊，就算捅出去，陛下也不会怪罪我，反而会说二皇子小题大做。他不过是想拿这事威胁我，逼我站队罢了。”
林天在林震怀里，听到这话，小脑袋蹭了蹭林震的下巴，像是在放心。林震低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还是咱们天儿厉害，能看出坏人的心思，帮爹避开了祸事。”
张妈端着杯温水走进来，递给柳芸：“夫人，您喝点水，刚才急的。小少爷肯定是知道那李管事不是好人，才会哭的，咱们小少爷就是福星。”
柳芸接过水杯，喂林天喝了两口，小家伙终于彻底不哭了，小眼睛半眯着，靠在林震怀里打哈欠。
阳光透过竹帘，落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客厅里的茉莉花香又浓了些，刚才的紧张气氛渐渐消散。林震抱着林天，柳芸坐在旁边，心里都清楚：二皇子的威胁不会就此结束，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难，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林天这个小福星在，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林天靠在林震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他虽然不懂大人之间的争斗有多复杂，但他知道，只要他能听到那些坏心思，就能提醒爹和娘，就能保护好这个家。以后不管再有什么坏人来，他都会像今天这样，用自己的方式，做家里的小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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