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露草叶片细长如兰,边缘带着一圈几乎透明的银线,白日里,它们会凝聚起比露珠更剔透的灵光水珠。
那是林棣棠耗费了无数心神,才从极北苦寒之地移栽回来的凝露草幼苗,娇贵得如同琉璃。
那株刚在讲坛上重点讲解过的灵植此刻正歪倒在泥地里。
晶莹的露珠摔得西分五裂,像是淌在地上的碎金子。
林棣棠额角青筋几不可察地跳了跳,指尖那点碧绿光点骤然暴涨,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首扑白狐后颈。
“师兄手下留情!”江姗瑚的惊呼声与狐鸣同时响起。
白狐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叼着芦花鸡猛地旋身,竟堪堪避开那道足以洞穿青石的灵力。
更令人咋舌的是,它在腾挪间竟用前爪轻巧地一勾,将垂死挣扎的母鸡抛向江姗瑚。
江姗瑚慌忙接住软塌塌的鸡身,温热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淌,芦花鸡毛粘在她手背上,带来一种黏腻的触感。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心疼起来,鼻尖一酸:“我的下蛋鸡……”
而那只白狐在甩掉累赘后,非但没有逃窜,反而歪着脑袋打量起林棣棠。
它那双冰蓝色的眼瞳在夜色里流转着狡黠的光,忽然放下身段,用蓬松的尾巴轻轻扫过被踩坏的凝露草残株,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像是在赔罪。
“装模作样!”林棣棠冷哼一声,灵力再次凝聚。
己经不止一次了,他的那些宝贝花草,被这些精怪“无意”践踏!
偏生看他修道之人不曾杀生,一个个谄媚作怪,胡作非为!
那狐狸它耸动着湿漉漉的黑色鼻尖,极其细微地、带着探究意味地嗅了嗅空气。
它忽然纵身一跃,竟首首扑向林棣棠怀里!
江姗瑚吓得捂住眼睛,却没听到预想中的灵力爆裂声,反而听见一阵奇怪的“呼噜”声。
它甚至完全无视了林棣棠指尖那依旧闪烁的可怕碧芒,也忽略了旁边目瞪口呆的江姗瑚。
蓬松的大尾巴试探性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像一片拂过水面的羽毛。
狐狸得寸进尺,整个毛茸茸的脑袋都凑了过去,像撒娇的小狗般,在林棣棠紧握成拳的左手手背上,极其依恋地、蹭了蹭。
“呜……呜……”喉咙里发出满足的、细细的呼噜声。
那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仿佛江姗瑚手里的母鸡是自杀的?
江姗瑚张着嘴,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粘鸡毛了。
这……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吧?前一秒还是血腥恐怖片,下一秒就变成……萌宠投怀送抱?
她看看地上脖子被咬穿、死状凄惨的芦花鸡,再看看师兄怀里那团蹭得正欢、仿佛岁月静好的雪白毛球,只剩下一句无声的呐喊:这狐狸精,它不讲武德啊!
林棣棠整个人也僵住了。
他周身那股山岳般沉重的威压,也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消散在冰冷的夜风里。
他不是第一次被各种动物投怀送抱,却第一次被外人看见,他甚至有些慌张地看向了江姗瑚。
江姗瑚误以为他不知所措,害怕毛茸茸,刚想上前解围,忽然又想到修仙界也没有狂犬疫苗,只好犹豫地说:“林师兄,你别怕,我不会往外说的,你慢慢的……”
林棣棠猛地回神,像是触电般,想把怀里的狐狸扔出去。
可白狐却顺势往他怀里钻得更深,还伸出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指尖。
“孽障!”他低喝着去掰狐狸的爪子,却发现这小家伙的力道大得惊人,毛茸茸的爪子扒得死紧,蹭得他衣服上沾满细毛。
江姗瑚看得目瞪口呆。这狐狸明明刚凶残地咬死了鸡,怎么转眼就对林棣棠亲昵起来?
“它好像……很喜欢你啊。”江姗瑚蹲下身,用草叶盖住死去的母鸡,语气复杂。
林棣棠脸都绿了。
他这辈子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这些活物,偏偏总有鸟兽往他身边凑。
如今这只害他损失惨重的狐狸竟也如此,如此恬不知耻!
他自觉自己的首席大弟子形象尽毁,其实在江姗瑚眼里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形象,何况被小动物喜欢这可太让人羡慕了。
她还不知道这个生物亲和,也包括花园子里哪些烦人的虫子和鸟……
“修仙界的精怪都这样?”江姗瑚忍不住发问。眼前这只怎么看都像只没断奶的宠物。
“并非如此。”林棣棠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杀意。
“寻常精怪畏惧修士灵力,唯有血脉纯净的灵兽才敢亲近灵气充裕之人。”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怀里翻肚皮的白狐,“只是这般……不知廉耻的,倒是少见。”
白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心,湿漉漉的鼻子蹭得他发痒。
江姗瑚看着这诡异的和谐画面,忽然想起什么:“师兄,它是不是饿了?所以才偷鸡吃?”
林棣棠闻言皱眉:“灵兽以灵气为食,何须凡间血肉?”
“啊?”江姗瑚愣住了,“不用吃东西的吗?”
“多余。”林棣棠言简意赅,“天地灵气滋养万物,修士以灵气淬炼体魄,灵兽亦然。喂食凡俗之物,反会污浊灵根。”
江姗瑚彻底懵了。她低头看了看脚边死去的芦花鸡,又看了看正舒服地眯起眼睛的白狐,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它刚刚明明准备吃鸡啊?按你说的,它应该去找灵气充裕的地方待着才对。”
也就是她林师兄的怀里?
这个意味让林棣棠的脸更黑了。
江姗瑚忽然福至心灵:“师兄,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见狐狸没有抗拒,便轻轻抚摸着它蓬松的皮毛。
“就算是灵兽,说不定也需要吃东西呢?就像修士也要吃饭一样啊。”
林棣棠冷哼:“修士可辟谷。”
“可我不行啊。”江姗瑚摸着狐狸顺滑的皮毛,认真地说。
“我要是不吃饭,别说修行,走路都没力气。说不定这狐狸也和我一样,光靠灵气不够呢?”
白狐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猛地抬起头,用脑袋重重蹭了蹭她的手心,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林棣棠闻言一顿:“灵气乃天地本源,无处不在,何来不够之说?”
“可凡间的动物都会饿啊。”江姗瑚坚持己见,“就像人要吃饭,修士要吸收灵气,说不定灵兽也需要两者兼顾呢?”
她看着白狐那身油光水滑的皮毛:“你看它长得这么好,说不定偷偷吃过不少好东西。”
白狐像是听懂了夸奖,得意地摇了摇尾巴,还特意挺了挺胸膛,展示自己蓬松的毛发。
林棣棠看着它那副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修仙界的常识。
“荒谬。”他嘴上依旧不饶人,却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回去休息。明日卯时来花圃,我教你辨识灵气浓度。”
江姗瑚眼睛一亮:“真的?谢谢师兄!”她正愁不知道怎么看灵气呢。
不过林棣棠语甚不详的样子,让她更确定一件事——这个什么御木宗只是会看灵气的白痴组织,不但不给人吃东西,也不给动物吃东西,甚至不会种植物!
等她学会了看灵气,再研究研究这是怎么回事!
林棣棠冷着脸把狐狸放下,那狐狸离开了林棣棠的怀抱,对江姗瑚就没有那么好脸色。
它扬起了下巴叼走了那只鸡,几步就隐在了山林之中。
江姗瑚看它矫健的身姿,不由得感慨环境真好:“林师兄,再给我补只鸡行么,最好再有条狗看家护院……”
狗是绝不可能养的,养了狗林棣棠就甩不开这种动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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